孟則：“你再不閉嘴就真的不簽了?！?/br>
    鄭辛筠連忙鞠躬作揖，讓孟總不要斷掉自己的外快。

    把蘇積羽送到家時，老管家已經親自在門口等著了，對趙知頤連連道謝，趙知頤又跟蘇積羽說了幾句話，便道：“我要和孟則去墓園看看孟阿姨，先走啦?！?/br>
    “嗯?！贝藭r恰有春風料峭，寒氣浸骨，蘇積羽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凌亂，側臉蒼白而瘦削，像是某種質地堅硬的玉石，和他平日里溫緩的樣子不太相同，那雙總是令人看不清情緒的琥珀色雙瞳里，就像是有一顆種子在飛快扎根發芽，轉瞬長成參天大樹，又轉瞬凋敝枯萎。

    他靜靜看著趙知頤離去的背影，忽然又說：“知頤?！?/br>
    “嗯？”趙知頤回頭看著他。

    他依舊是那副很平和的表情，仿佛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會慌亂，那種平靜淡然，蘇積羽只在他一個人身上看見過。

    一般來說這種對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活著的欲望也不強烈，趙知頤卻不同，他冷漠又平靜，像是一株在懸崖峭壁的夾縫之中生長的野草，艱難又平靜地活著。

    “……謝謝你?！碧K積羽喉嚨里哽了千言萬語，最后出口的，卻也只有這三個字。

    趙知頤彎起眼睛，“這有什么?！?/br>
    他迎著燦爛的陽光走去更遠的地方，漸漸地，蘇積羽連他被太陽拉長的影子都再也看不到。

    老管家低頭看著蘇積羽，道：“少爺，怎么不邀請趙先生去家里坐坐呢？”

    “不了?！碧K積羽垂著眼皮，良久，又重復一遍：

    “不了?！?/br>
    ……

    因為葬禮上的混亂，孟蕎葬在哪里趙知頤都不清楚，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墓園看望她。

    孟則定了孟蕎最喜歡的花，讓趙知頤抱著，“等會兒就跟媽說是你買的?！?/br>
    趙知頤：“這么為我著想??？”

    “嗯，”孟則道：“雖然她其實很喜歡你?！?/br>
    趙知頤卻搖搖頭，“她不是喜歡我，是因為在乎你?！?/br>
    他一只手抱著花，一只手拉著孟則，兩人慢慢穿過一排又一排寂靜的墳墓，他的聲音在風中帶了悠長的回音：“她總共就見了我幾次啊，怎么就喜歡我了。因為我是你帶過去的，她才對我好?！?/br>
    孟則無意識攥緊了趙知頤的手指。

    趙知頤聽孟則說過，在孟則還年幼，虛假的幻夢還未破滅的時候，他過得真的很幸福，孟蕎雖然工作忙，但很關心兒子，哪怕推掉重要的會議也要去參加家長會，因為要長期出差，還特意和孟則一起挑了一只小狗當陪伴犬，她真的是個非常優秀的女人。

    只可惜，她的一生都葬送在了一個人渣的手里。

    孟蕎的墓碑很新，上面貼著的照片也很年輕，笑容溫柔而燦爛，即便是黑白色也能讓人感受到那種幸福。

    趙知頤將花放在了墓碑前，道：“不好意思孟阿姨，這么久才能看您?！?/br>
    孟則抽出手帕擦了擦母親的照片，道：“你要是叫她媽，她會更高興的?！?/br>
    趙知頤轉過眼睛：“高興的是你吧？”

    孟則不置可否。

    他隨意在墓前的臺階上坐下，抬頭看晴朗的天空，墓園偏遠，空氣都要清新許多，風里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趙知頤跟他肩并肩坐下，道：“你沒有其他話要跟她說了嗎？”

    “沒有?！泵蟿t說：“我們本來也不怎么說話?！?/br>
    “為什么？”

    孟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因為愧疚?！?/br>
    “我一直在幫著余述恩欺騙她?！?/br>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她真相會怎么樣?！泵蟿t垂著頭，趙知頤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聽見他有些嘶啞的聲音：“在她病情還沒有那么嚴重的時候就告訴她真相會怎么樣。也許那時候她還清醒，不會采取這樣極端的方式?！?/br>
    趙知頤沉默了一會兒道：“但也許，你會更早地失去她?！?/br>
    “讓她那樣活著是我的私心所致?！泵蟿t說：“我不應該剝奪她選擇的權利?！?/br>
    在孟蕎的事情上是這樣，在趙知頤的事情上也是這樣，一向冷靜鎮定的孟總，在重要的人身上總是一意孤行，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對他們好。

    趙知頤不知道該怎么勸慰他，只好握住他的手，靜靜地陪他一起看著天空，倏爾冷風撫野草，風云突變，烏壓壓的云從天邊蔓延，逐漸向城市上空聚攏，趙知頤站起身拍拍衣服，“要下雨了，回去吧?！?/br>
    孟則伸出手：“拉我?！?/br>
    “你突然變成三歲小孩子了嗎？”趙知頤好笑，但還是伸手拉他，孟則卻反手用力一拽，趙知頤完全沒有防備，猛地砸進他懷里，瞪大眼睛道：“你干什么??？”

    孟則捧住他的臉，認真說：“想吻你?！?/br>
    他說這話時眼睫低垂，蓋住大半黑色的瞳孔，就連冷硬的臉部輪廓都軟化了幾分似的，那樣子看著竟然有些荏弱可憐。

    “不行?！壁w知頤偏過頭道：“第一，馬上就要下雨了，第二……”他飛快看了眼墓碑，道：“這是在你mama的墓前！”

    “你相信人死后有靈魂嗎？”

    趙知頤：“雖然我是無神論者……但是科學無法解釋我重生的事，所以我覺得，可能真的有靈魂這種東西存在？”

    “嗯?！泵蟿t道：“要是真的有，她看見了應該會很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