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能摸嗎?
dear, 我很想你。 寫下這些字的我,和你上一次見面不過是24小時前。 也許你會覺得,乾嘛要說「想」呢,我們之間又不是隔了很遠的距離。 事實上走走就到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我只是想跟你住在一起,我想每天睜眼都能看到你在我身邊。 時間怎么會過得這么快呢?我感覺那個穿著條紋襯衫戴金絲眼鏡的你坐在我對面還是昨天的事。 可我們已經經歷很多了,我們同居兩年,你看著我辭職換工作,我看著你一次次跳槽,我們一起逛公園,一起養花(但是養不活),一起做飯。我們在客廳里喝酒聽歌,我們在陽臺上喝酒聽歌,我們在陽臺上擁抱接吻,我們在浴室里撫摸對方。 在客廳那個硌得要死的木制長沙發上,你說你要給我示范,然后把手伸進我衣服下擺,單手解開我的內衣扣子,我借著酒勁第一次親吻你后背。 事實證明,人不應該在zuoai前喝太多的酒——也許只是我不合適罷了——你突然翻身把我壓在身下,摁著我的脖子,輕聲道:「你不行?!?/br> 那時候的恥辱感和挫敗已經很模糊了,就好像我已經快忘記認識你之前的半年我都在乾嘛。我其實當時困得要死,但還是要解釋,說,我也許是太久沒做過了,有點不熟。 我還想要起身,但你把我牢牢摁?。骸改悄憔统鋈ゾ毦氃賮碚椅??!鼓愀皆谖叶呎f的。 …… 我不知道我為啥要寫這個,我現在難過死了。 我不想你搬走。 我也知道我不該寫出這句話,你現在要cao心的夠多了。 (以上兩段話被涂抹掉,但仍能讀出大概) 我一邊為昨晚我們在一起度過而開心,一邊為今晚你不會過來而心碎。 …… 我提筆時,是想寫一封滿載愛意和幸福的情書的,你最近上班時間很長,我感覺你可以在搭地鐵去公司的時候讀它——反正我每次都是這樣悄悄把情書塞進你背包里的——可我發現,幸福和悲傷有時候就是會纏繞在一起。 它們并沒有那么容易被剝離。 但你是個很多愁善感的人,如果我也這樣,我們就會變成一對垂頭喪氣的情侶。我并不想要這樣。 你總說你已經拿我當家人了,你從來沒有對其他戀人產生過這種感覺。這話你昨晚又說了一遍,我也許應該開心的,因為如果這也是一種告白的話,它聽起來好像比什么「我會永遠愛你矢志不渝」要真實得多。 好吧,我倆其實都不太會說那種什么矢志不渝的話,你只會說,要我快點發財,你這輩子就指望我了;我只會說你好香,能不能摸摸你的腿啊jiejie? 想一輩子摸你的大腿。這算是在告白嗎? 昨晚忘了跟你說,我查了一下,我的小說進了徵文比賽的初選,再過兩個月會正式結果。 如果能拿獎的話,我就能買車了。 我覺得我能拿獎的,雖然我一點都不擅長寫愛情小說。 我本來想昨晚告訴你,所以定了下班去吃烤rou,但是你突然要加班,最后改成去你公司門口吃螺螄粉,我感覺你好累,可能也沒有力氣去為我感到開心了,所以我才沒講。 …… 情書應該講讓人開心的話,但我好像寫不出來更多了??赡苋松袝r候就是會這樣吧。 在那些不怎么陽光明媚的日子里,想到我倆還處著呢,我就覺得生活有盼頭了。 yours (一個潦草的簽名) 2023年10月19日 2023年10月19日,柳琪記下這個日子,林楚一當時已經遷入新家。 跟上一封信比起來,這份情書的字跡更加潦草狂亂。大概作者在寫下的時候就一直在經歷情緒漩渦。這也算不上什么推理,只要識字能讀內容就能得出這個結論。 錢鶴的郁結并不難理解,整整兩年的時間里,她和林楚一一起結成了一個最小社會單元——她們是一個家庭,雖然不管是這種關係還是這個單位,都沒有被法律保護和認可。 然后林家人突然來到,自己的位置便一下從林楚一的伴侶變成了游離在她身邊的幽靈。 就算林家的門日日為她敞開也改變不了什么。她是要被藏起來的伴侶,穿長袖遮住紋身,七夕送的玫瑰花束是「公司統一發」的,牽著的手要在離家500米的地方就松掉。 好大的落差。 柳琪不知道錢鶴會怎么想,也不知道林楚一有沒有解釋或保證過什么。 互聯網上一搜就能找到「如何向父母出柜」為標題的視頻,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抗得過、或者說想去經歷這狂風驟雨。更何況——柳琪只是隱約這樣覺得——對林楚一這樣的人來說,也許跟父母相處本身就是一場漫長的消極的蹉跎。她年輕時奮力逃離家鄉,劃動船槳,滿頭大汗,目光始終看向海天交界處,然后被命運的暗潮一次又一次推回岸邊。 錢鶴是離岸的燈塔、盤旋的信天翁,新大陸就在前面,林楚一往那個方向劃去,年復一年,可她什么都沒有抓住,直到精疲力竭,又一次擱淺。 …… 柳琪嘆了口氣,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么胡思亂想了這么些東西 肯定還是因為劉思桐。他媽的。 她還消化不了這段以慘烈方式結束的戀情帶來的傷痛,所以在許多的時刻,傷痛總會不斷地被勾起。 看到林楚一要搬去和家人住,她就想到劉思桐家掏錢給她在華菱買的那套公寓。確定關係后,劉思桐也直接就讓柳琪搬進去一起。但每每只要對方家人來訪,柳琪就得像清理犯罪現場一樣,把自己存在的痕跡清理一遍,然后搬到酒店去住。 劉思桐跟家人關係還行,所以一開始,她父母也只是半年會來一次。 后來就越來越頻繁。 柳琪抱怨過這件事,但又沒辦法真的強硬起來。房子是劉家的,劉思桐又還沒出柜。 很快,她開始考慮在華菱買房。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說服劉思桐搬過來和自己住,一切就沒那么麻煩了。 這一點上柳琪比林楚一幸運得多,等到她開始看房,房市已經跌到底中底。柳琪看中了一套舊城區的三居室,甚至也帶劉思桐去看過,但對方并不滿意。 劉思桐說自己想住在離單位近一點的地方。比如前河公園。 那邊的房子新,地價也比舊城區貴了一萬多,但劉思桐說話時,手還攬在自己腰上。平時出了門,對方很少會在公眾場合跟自己有親密舉動。 柳琪點頭答應了。 又過了幾天,劉思桐的父母終于回了老家。恰好這天柳琪不加班,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掃衛生。 劉思桐有點潔癖,跟她住在一起,柳琪也變勤快了。 在客廳垃圾桶里,她看見撕開的避孕套包裝。 時至今日,想起那個瞬間,柳琪都覺得喉頭發緊。 劉思桐當時跟她解釋,說是爸媽留下的?!赴ノ叶纪烁阏f,我那晚起來上廁所,就聽到他們房間里傳來那種聲音……」 柳琪打斷她:「我在客廳垃圾桶里找到的?!?/br> 回應她的是短暫的沉默?!肝也幌矚g你這個口氣?!箤γ嬲f,「你說得好像我做了什么錯事一樣。你在審犯人嗎?」 柳琪掛斷電話,衝進廁所,但什么也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