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鏡來得早，他到的時候棠景意還在改一份文件。

    隔著透明的玻璃幕墻，正蠢蠢欲動想要下班的棠景意看見唐鏡自外邊走廊走過，怕他等太久，于是復又低頭，盯著屏幕看周淙予和他說的幾個要修改的地方仔細聽起來。

    “這里，這里刪掉，把昨天那份報告的數據重新整理，跑完模型后替換到第二部 分，然后……”

    周淙予站在棠景意身后，俯身握著鼠標給他演示，幾經晃蕩的領帶貼到棠景意手臂上。

    唐鏡看了一會兒，就見棠景意合上電腦，仰頭對周淙予說：“我明天再來改?！?/br>
    “好?！敝茕扔枰皇謸沃囊伪痴f，“先去吃飯吧?！?/br>
    棠景意是真餓了，唐鏡從他輕快又著急的腳步中看出這一點，于是忍不住笑：“小景……”看到他什么也沒帶，又問，“不帶電腦嗎？”

    “當然不?！碧木耙庹f，一點也沒顧及到才剛從門口走開，一轉頭就能看見會議室里正盯著他們看的頂頭上司，“酒店還有平板可以用，我才不帶電腦回去加班?！?/br>
    他們走到電梯前，唐鏡拿員工卡刷了門禁，一邊說：“你們老板……人還挺好?！?/br>
    “還行吧?！碧木耙獠辉谝獾卣f，又催著問他，“我們要去吃什么？”

    他一副眼巴巴的樣子，倒把唐鏡逗笑了：“你想吃什么？”

    “我對這兒不熟，”棠景意說，“你推薦吧，聽你的?！?/br>
    對于唐鏡，他別的不熟悉，但卻知道他生性自由散漫，熱衷旅游和美食，若想知道要去哪兒玩或者哪兒有地道美食，問他準沒錯。

    “好，”唐鏡笑說，“那就聽我的?！?/br>
    也正如棠景意所想，他們一出公司就打車去了某個路口，然后下車開始走路，穿過彎彎繞繞的小巷，來到一家其貌不揚的餐館前。

    這會兒剛好是飯點，他們運氣好，角落處有桌客人剛走，他們才得以馬上坐下點菜。

    “這家的夫妻肺片做的非常好，味正料足，我吃過好幾次?！?/br>
    棠景意飛快地聽著唐鏡的建議勾了幾道菜，他實在餓得很，看什么都想吃。

    唐鏡又在菜單上指了指，“烤羊rou串來一點？這家老板娘是內蒙來的，烤羊腿或者rou串都很不錯?！?/br>
    “不啦，我吃不慣羊rou的膻味?！碧木耙忸^也不抬地說，“給你來兩串？”他問，卻許久沒得到回復，奇怪地抬頭看過去，“唐鏡？”

    “……嗯？”唐鏡像是在走神，聽他叫了一聲后才反應過來，笑了笑說，“不用，我不吃?！?/br>
    棠景意點好菜后把菜單拿去結賬臺那兒給老板，拎著可樂回來就見唐鏡抽了紙巾熟練的擦著桌子，他拉開長板凳坐下，聽見唐鏡說了句什么，然而餐館里人太多，他沒聽清，又搬著凳子挪近了些，“什么？”

    “拿開水燙一下餐具再倒飲料?！碧歧R說，末了，又笑，“蒼蠅小館就是這樣，味道好，但環境一般?！?/br>
    “好吃就行了?！碧木耙獾共唤橐?，不過他卻有些意外，說，“原來你喜歡小餐館的炒菜，我以為你會喜歡安靜點的地方?！碑吘固歧R的氣質似乎和高檔的西餐廳更相符，品品紅酒聽聽鋼琴小提琴什么的。之前他還和顧云深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有一塊兒出去也多是幾個朋友碰面聚餐一起吃飯，也大多會選擇環境好些的餐廳或是酒店。

    唐鏡拆開一次性餐具燙洗，一邊說：“這沒什么，我在國外做背包客的時候，更差的青旅都待過?！?/br>
    棠景意眨了眨眼，這個他倒是聽顧云深提起過的，唐鏡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回國后也是這樣，待上一兩個月就又出去旅游了。

    “給?！碧歧R給他倒上可樂，抬眼看見他的眼神，不由一笑，“云深和你說過，是嗎？”

    “嗯?！碧木耙獠⒉槐苤M，這是躲不開的話題，沒什么避忌的必要，“我知道你們是很好的朋友?！?/br>
    “是，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碧歧R說，“不過我初中畢業后就出國了，聯系不太多，后來雖然回來了，不過……”他語氣一頓。

    不過，才和顧云深聯系上沒兩年，就出了阮棠的事。

    “不過，”唐鏡笑笑，接著說下去，“總歸還是不錯的朋友?！?/br>
    棠景意托著臉聽故事，他對唐鏡是真不熟，過去顧云深約莫是心虛，從不肯和他多提。

    但唐鏡卻不再說了，轉而笑問：“你呢，和他是怎么認識的？”

    “噢，我們……”棠景意直起身，“其實也是湊巧，研一的時候寒假回家找了份實習，剛好……”他挑著撿著把兩次實習的事情說了個大概，“我們不是還在公司里碰到過嗎？”

    唐鏡當然記得，正是因為記得，所以他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斂了起來。

    棠景意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這會兒正好上菜了，他一下抄起筷子，目光灼灼地盯著那份夫妻肺片。

    “快吃吧?！碧歧R給他夾了塊牛rou。

    于是棠景意就顧不上說話了，唐鏡并不太餓，他吃得很慢，目光緩慢地掃視過面前的青年。棠景意的年紀固然算不得小，可到底是個學生，年輕人的朝氣坦率展露無遺，真就……還只是個小孩兒而已。

    “這么說，”唐鏡又給他夾了個金絲芋卷，“云深還是你老板?！?/br>
    棠景意：“當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