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雁廷酒精過敏，他只能喝飲料。棠景意要了一杯輕度雞尾酒，顏色分層做得極漂亮，下層是深海般的深藍，上層是金色到紅色的漸變，和外面的夕陽落日一個顏色。

    陸雁廷摩挲著玻璃杯，面前的青年好似整個人都陷在了落日的懷抱里，金燦燦的光芒自側面爬上他的身軀，渡滿全身。他看得有些妒忌，再看杯子里的葡萄汁，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翹了翹，說道：“月色沒了你，真是損失一員大將?！?/br>
    棠景意抬眼看他，陸雁廷望著他笑，漫不經心道：“畢竟，你可給他們開發了不少非酒精飲品?！?/br>
    “那你就該好好反思，”棠景意說，“不能喝酒的人為什么總去為難酒吧?！?/br>
    他油鹽不進，陸雁廷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道：“哪有，我帶了過敏藥了?！?/br>
    他不是一點酒精碰不得，只是會過敏，吃藥就好了。身邊人管不了他，又或者說，其實他們并不那么在意他的死活。過敏就吃藥，實在不行就送醫院，總不至于死了吧……應該。

    可是，棠景意不一樣。

    自陸雁廷每晚坐在吧臺后，他從棠景意那里接過的杯子，就再沒含過酒精。

    “我有點好奇，”陸雁廷說，“你是自學的調酒？”

    “不算，工作需要?！?/br>
    “那些飲料呢？”

    “自學?！?/br>
    陸雁廷眨眨眼，“你在奶茶店打過工？”

    “不是?！?/br>
    不是工作學的，那就是為某個人學的了。

    陸雁廷原本還噗通亂跳的心臟一下遲滯不少，他盯著棠景意，卻見他支著腦袋看著窗外的海景，目光悠悠，眼神也是沉靜的，不知是想起了誰。

    陸雁廷攥緊了筷子，他克制著，盡量顯得自己像是閑聊似的詢問：“在想什么？”

    棠景意收回視線，他沒有在回避什么，回過頭來后自然而然地和陸雁廷對視上。然而陸雁廷并沒有因為這視線接觸好過上多少，他發現棠景意在看向自己后眼里的平靜就不見了，他垂下了眼，開始吃飯。

    陸雁廷：“……”

    他是什么很難看的東西嗎？

    陸雁廷忍不住問：“你因為誰學的做那些飲料？”

    他已經盡量讓自己不要顯得太咄咄逼人，可是語氣中自己也沒意識到的醋妒和占有欲又實在太過明顯，或者說，對棠景意而言，太過熟悉。

    熟悉且有趣。

    棠景意眉梢微揚，他說：“為你學的?！?/br>
    陸雁廷愣住，有那么一瞬間他很想相信，信他望著自己時的專注，信他話里的認真。

    可他知道這不會是真的。

    可是，陸雁廷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反駁的話，只是輕聲說了句：“真的啊?！蔽惨羯蠐P，有點高興的樣子。

    騙他也好，敷衍他也好，就算是那短暫的，轉瞬即逝的欣喜，他也不舍得抽離。

    陸雁廷不知道，那就是真的。

    棠景意有些想笑，他扒了兩口龍蝦，就聽陸雁廷說：“不管你是為誰學的，別讓我見著他?！?/br>
    他抬起頭，陸雁廷已經緩過了神來，臉上恢復了一貫張揚鮮活的神采。他微微瞇眼，眉頭擰著，一副兇狠的模樣。

    “我討厭他?！?/br>
    想起在車上時棠景意的那句威脅，陸雁廷在話脫出口前臨時換了個略和氣點的表達。

    但是更好笑了。

    棠景意：“……”

    他嘴角一抽：“……隨便你?！?/br>
    等到吃完飯回去的時候夜幕已經全黑，跨海大橋點起了路燈，忽明忽暗的光暈在眼前閃爍跳動。陸雁廷久違地感受到了放松和沉浸，說實話，他并不是沒思考過自己為什么會對棠景意這樣感興趣，高漲劇烈到不正常的荷爾蒙所帶來的失控的危機感任誰都會警惕。

    可不論如何，事出有因也好，一見鐘情也罷。盡管大腦一無所覺，可陸雁廷的生理和心理都在告訴他，眼前就是想要的生活。

    和棠景意在一起的生活。

    返程途中誰也沒有說話，只有車外嗚嗚的夜風，以及車內輕柔的樂聲在回蕩。

    陸雁廷將棠景意送到家樓下，看他下車上樓，又緊盯著看樓上哪一家住戶的燈光驟然亮起，鎖定了位置之后才心滿意足的驅車離開。

    “進來吧?！?/br>
    棠景意打開玄關處的電燈開關，有些無奈。

    “又落下什么沒一并給我了？”

    “小久的項圈和牽引繩——”

    “放那邊柜子?！?/br>
    顧云深于是走了進來。

    他拉開柜門，里邊放著沒拆封的貓糧和貓條。顧云深把它們撥到一邊，將牽引繩繞起來收進去。而后一低頭，就見小久被貓糧包裝袋的響動吸引了過來，他不由笑起來，順勢蹲下摸了一把，揉著小貓臉輕哄著說：“小久乖，想不想爸爸？”

    棠景意正倚在廚房的門邊喝水，登時聽得喉中一梗，他放下杯子說：“你還有什么小久的東西落下沒帶的，下回一起帶了?！?/br>
    “嗯?！鳖櫾粕钌裆匀舻卣酒鹕?，“你也知道，小久的東西零碎，總是過一會兒發現一點，我回去再找找?！?/br>
    棠景意知道他在找借口，也沒說話，轉身回廚房洗杯子。顧云深低頭看了眼小久，抱起貓跟過去。

    “今天去瑯璟報道了，感覺怎么樣？”

    “還行吧，其實每個地方都大差不差。今天在熟悉行業和公司，不太忙?！碧木耙庹f，將杯子放在一旁晾干，朝顧云深伸手，“貓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