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霽是懂循序漸進的，棠景意愣神片刻，不自覺地也有些靦腆起來，“你、你一個人在宿舍？”

    “沒有，我和小酒在家?！?/br>
    “嗯……我下午就回去了?！碧木耙庑÷曊f，“你先想想我們晚上吃什么。你有我公寓鑰匙吧，要不我們晚上去那兒吃，給新屋開開火?！?/br>
    傅初霽笑了笑，低聲說：“好。等你回來?！?/br>
    棠景意掛了電話，將手機揣回兜里，轉身往病房走。

    顧云深還睡著，室內燈光昏暗，他只能看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顧云深還是消瘦，從棠景意見到他后依舊如此，似乎他的出現并沒能寬慰顧云深太多。

    棠景意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沒有發燒。

    這個觸碰讓顧云深動了動身子，棠景意收回手，顧云深似是醒了，想要翻身，棠景意按住他的肩膀，皺眉道，“插著針呢，別亂動?！?/br>
    顧云深不管，扭身蹭了幾下，將臉貼上他的手背，又閉上了眼。

    “顧云深，”棠景意問，“你怎么了？”

    “頭疼?！鳖櫾粕顔÷曊f，“偏頭疼，老毛病了，沒事的?！?/br>
    他貼著棠景意的手，棠景意不想和病人計較，忍了忍還是沒憋住，說：“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這個老毛病?！?/br>
    “嗯，”顧云深又蹭了蹭，像是小久撒嬌時拱著他手掌的樣子，“你走之后的事了?！?/br>
    棠景意一怔，不說話了。

    顧云深又躺了一會兒，就撐著床要坐起來。

    “干什么？”棠景意扶住他，往身后墊了個枕頭。

    “你還沒吃飯?！鳖櫾粕钫f，“沙發右邊有個二維碼，你掃一下，可以點餐?！?/br>
    私立醫院自是一應俱全，棠景意確實餓了，便下單點了些清淡些的飯菜和凍檸茶，又給顧云深點了粥。

    “你不再躺會兒？”

    “躺著不舒服?！鳖櫾粕钇^看他，輕聲說，“要么，你陪我躺會兒，好不好?！?/br>
    他知道棠景意不會愿意，可總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嘗試。過去他難受的時候棠棠就是這樣哄他的，他會從身后抱住他，胸膛貼著他的后背，熱乎乎的。他會吻他的額角和臉側，笨拙地輕拍著手臂安撫。

    棠景意果然沒有說話，顧云深垂下眼，朝棠景意伸手。

    棠景意沒有動，顧云深就往前一抻身子要去夠他，輸液管一下子繃直，牽扯著針頭都往旁邊偏了。棠景意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低斥他：“生著病呢，鬧什么?！?/br>
    “棠棠?！?/br>
    顧云深往旁邊靠向他，棠景意只能再走近一步，于是顧云深又靠進了他懷里，手里牽著他的手，讓難受的身體一下子熨帖不少。

    “棠棠，我過不去的?！?/br>
    除非，我從這里跳下去。但那也不夠，還得喝了孟婆湯重新轉世投胎，才能重新開始。如果像你這樣帶著記憶回來，那也是不能的。

    他這么說。

    病房里很安靜。

    過了很久，顧云深仰頭看他。

    棠景意以為他不舒服，問道：“怎么了？”

    顧云深又低頭，棠棠沒有聽到他剛才的話。

    不，他好像就沒有說話。他以為自己說話了，可是好像……

    顧云深有些分不清了，這似乎不是個好的預兆，可他不想管了，那不重要，沒有什么比棠棠在他身邊更重要。

    午飯很快送了上來，棠景意推了下顧云深的肩膀想讓他自己靠著，顧云深卻不肯松手。該說不說，私立醫院的工作人員也是訓練有素，臉上一點異樣都沒有，兀自安靜著在病床上支起了小桌板，擺好飯菜后又給棠景意拿了把高度合適的椅子方便他坐著一起吃，然后便再次安靜地離開了。

    棠景意回頭看看合上的門，又看向顧云深，問：“你經常來？”那些人的動作熟練而有序，甚至不需要詢問顧云深的習慣，想來是對他很熟悉。

    “偶爾?！鳖櫾粕钫f，“這里的中醫和理療很不錯，飯菜也做得好?！彼鋵嵵揽鄏ou計是有用的，可還是隱瞞了自己的情況，不想讓棠景意擔心。

    “來，喝湯?！鳖櫾粕畎岩恢巡铇涔嚼哮啘媲巴屏送?。

    中醫理療？

    棠景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顧云深，撇嘴道：“不錯在哪兒，看不出來?！?/br>
    顧云深被他說得一愣，也跟著低頭看了下自己，笑說：“棠棠是嫌我不好看了？”

    “我是說你太瘦了?！碧木耙鈹Q眉，“我回來這么久，你怎么一點rou都不見長?！?/br>
    “以后會長的?！鳖櫾粕詈闷獾睾逅?，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他碗里，“試試這個，酸辣土豆絲也好吃?！?/br>
    他顧著夾菜，棠景意都吃了個半飽了，顧云深碗里的粥才只少了三分之一。棠景意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顧云深解釋：“頭疼會有些反胃，吃不下?！?/br>
    “顧云深?！碧木耙庠俅芜x擇開門見山，“你是不是得絕癥了？”

    顧云深：“？”

    他微微睜圓了眼，像是錯愕，然后眼睛彎起，一下子笑了出來。他笑容的弧度很大，眼睛里亮晶晶的，整個人都是久未見過的鮮活。其實棠景意是經?？匆婎櫾粕钚Φ?，可這個笑卻又和平時的不太一樣，更真實，也更真切。

    “怎么會?！?/br>
    眼見棠景意要被自己笑得惱了，顧云深才堪堪止了笑，說：“不用擔心我，一切正常，你要是想看的話我可以把體檢報告發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