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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璿是她的驕傲。 eva心想,眼角嘴角都是笑意。 她這兩天沒有打電話給她,但看著社群媒體不斷更新,她猜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 想起起初還在擔心話題不能出圈,eva就想笑話當時的多慮。 他們低估社群媒體的力量,原本只是想導正事實,但目前延伸出的相關議題越來越多。連她現在在超市買菜,都聽到旁邊的女生在討論:「欸你最近有看threads嗎,有個話題最近爆紅,叫什么『島上的事不只留在島上』」 起先這個話題被運用在每個跟溫璿一樣,遭受不公對待的人身上。當時的主要訴求是一些小人物希望透過話題發聲讓其他人看到,而每篇有標記主題的流量,回響都不錯。 再來有一群在島上受過性sao擾的女生沿用主題。 她們了解這句話的原話來自于「島上的事留在島上」這句半帶有性揶揄、不尊重主體性的標語。 受過傷害的人太多,又沒人將他們的聲音匯集過,于是這些人沿用此話題,將曾經在島上受過傷害的經驗分享出來,呼吁受過sao擾不用把秘密藏著掩著。 當時eva看著動態,覺得世界太不溫柔,受過傷害的人多到難以計數。但隨著話題發酵,偶然再點進去留言,看到每個人不分性別、膚色、高矮胖瘦地互相鼓勵。她又覺得這世界仍然處處有溫柔。 后來話題更發展到全國大小事。 「島上」精準呼應臺灣這塊寶島,他們運用這個主題,將想告訴國際的事情散播出去,標註此話題甚至有許多留學子女、外語能力好的伙伴協助翻譯。成為另類的國際互助。 此話題變成現象級的狂熱。 他們沒想到靠網路不僅打敗是非造謠的人,更讓所有有相同經驗的人聚集在一塊??粗蝗喝艘驗樵掝}同值性交上新的朋友,就讓eva想到當時在島上的他們。 而有一件事eva特別沒料到。 當自己跳舞的影片被推播出去,許多表演圈的人紛紛浮出水面鼓舞,說這樣的精神值得欽佩。要知道搞藝術的人通常習慣閉門造車,這次被多數人、甚至自己喜歡的前輩所鼓勵,是她始料未及的。 更有人找到自己的工作室,將九月底公演的資訊貼在網路上。 當時票還賣不到一半,被推播出去之后的三小時,便掛上全場售罄。 票一賣完,公關組組長接到消息表示傻眼,eva笑得很張狂,插科打諢:「還是就讓她來我們這里工作?」 組長笑著嘆氣,說:「如果你認識那孩子,她愿意來就過來吧,發文就自帶流量,如果我不搶,我估計是再也沒機會了??」 起先eva在開口前,是帶著半開玩笑的語氣問的。如今被公關組組長一認同,她的計畫又一點一點的浮現?? * 溫璿離開的那一晚,凱哥辦了烤rou會歡送她,還訂了幾十顆的可麗露給自己,真心把溫璿當柴犬在養。當時她笑著跟凱哥說我不是那些可愛動物,胖了就不好看了。 凱哥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半開玩笑說:「不然你現在上繳給其他人吃?」又被溫璿緊緊護在懷里,咧出像狗狗的虎牙衝著凱哥笑。 離別的氣氛有點像畢業旅行。 在led燈串、暈暈黃光的照耀下,凱哥說著祝福的話,歡迎她下次回來,你是我的驕傲;眾人交換伙食也交換回憶,將相處的時光鋪在笑語之間,侃侃而談。 有的人笑著祝福,也有人抱著溫璿讓她不要走,幾個人的聲音全模糊在夏晚的風。有一點依依不捨、有一點相知相惜,還有很多很多溫璿承諾的會再相見。 eva走后,有一個新的才藝換宿伙伴加入,將eva的床鋪空位,鋪上鵝黃色的床單。溫璿有偷偷警告過對,那邊曾經有青蛙跳上去過。 當時室友想一走了之,被溫璿笑著拉住,一齊去搬新的床墊,倒在床上聊夢想和遠方。她跟室友說過,自己很喜歡很喜歡上個室友,雖然一開始被她嚇得不行,但有她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很有趣。 她跟她說了很多eva的故事,從相遇,到被她保護,到她最后一場的表演,和她們看過無數次的海。 「你一定也會在這里遇到很有趣的人。我保證?!巩敃r溫璿躺在床上,看著頭上微微晃轉的吊扇,想著時過境遷,換她要離開這座迷人的島。 和弦拉回溫璿的思緒。她看著新室友拿著吉他,以不插電的方式開始自彈自唱。 溫璿怎么會不清楚,這是eva最后一次表演用的歌。剪影片的時候聽著無數次,第六個和弦她就猜出來了。 室友改慢了bpm,清清柔柔地唱著,所有人心照不宣,頭微微隨著節奏擺動。 「夏天就快要結束 還來不及向你傾訴 直到眼前的風景也逐漸模糊 夏天就快要結束——」 溫璿到主歌松口跟著哼唱,想到下一句的歌詞,她擅作主張改了幾個字,唱著的時候全藏著對eva的思念: 「她已經是你的全部 在突然醒來的某個下午」 * 和第一天如出一徹,溫璿起了個大早,去看海。 所有的景色透著藍色的光,她將小捲放在地上,拍了一張與海洋的合照,傳給eva說:「我自由了!」 她將手機螢幕關上,凝視這片海。 前幾天她才發現,這個方向看得到隱隱約約的本島輪廓,尤其可見性高的時候還能看到山谷錯落排列。 就要回去了——溫璿饜足地想,再也沒有走出去就看到海的日子,也不再有繞一個小時就能逛完的島嶼風情,更不會看見店門口串著的貝殼風鈴。 這些會成為她永生忘懷的青春一筆。 最后一次感受島上的海,溫璿每一次深呼吸都特別用力,把海風的咸味和粗砂刮在臉上的癢都紀錄下來??粗炜諠u漸透出的黃光,她猜時間差不多了,回頭去大廳拿行李,準備登船。 凱哥為她送行。 這一次他們肩并肩,并無多言,該說的昨天都說完了,最后一份寧靜是凱哥想留給她的。希望溫璿回大城市之后,不會讓那些鑽地、排氣孔或行人紅綠燈的鳴聲,取代島上獨有的浪花聲。 走到岸邊,已經有零星欲搭船的人,和溫璿一樣是即將遠行的旅客。 凱哥張開雙臂和溫璿擁抱,想起這小女生昨天跟他說這樣的分別像畢業旅行。 「珍重再見,」凱哥和她站對面,拍了對方的雙臂:「畢業快樂?!?/br> 船鳴哭訴誰的離開,溫璿感受搖搖晃晃,覺得自己有一部分永遠留在那邊。 她還以為自己會在船上掉眼淚,但溫璿完全高估自己的多愁善感??戳税霑忸^的一望無際,她漸漸地失去意識,再起來已經是工作人員一臉關心的慰問:「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靠岸了喔?!?/br> 溫璿趕緊將行李整頓好,跟對方道謝,匆匆踏上甲板登岸。 回到本島了——正在失落,她就看到遠遠有個人抱著一束花,左顧右盼像是在等人。 這么高調?溫璿份恨恨地嫉妒著。 想起eva說她沒空不能來時,溫璿暗自腹誹,此情此景簡直不像熱戀期情侶該有的態度。 但溫璿也沒多說,畢竟公演在即,她理解對方練習應該很忙。理智上是這么告訴自己,于情,卻有點矯作地想,如果對方來接該有多好—— 她看到捧花人朝她走來,步伐跟身姿有點像記憶里的她。 不,捧花人就是eva。 來不及笑自己多傻,溫璿就往對方身上飛撲,嘴巴開了又闔,半句話都組織不出來?,F在想著手拿一束花來接自己也太作秀了吧!她后知后覺的滿臉漲紅,彆扭卻深深感動。 eva朝她笑:「歡迎回來?!?/br> 她如約而至。 不能相見的日子幾乎把eva饞死了,她聽著溫璿的聲音,每一刻都好想將她擁入懷里抱一下,如今終于能這么做。 她偷偷跟凱哥要了對方的登船時間,打算給溫璿驚喜。船上的人一下來,eva穿著人群,馬上就看見朝思暮想的另一半。 兩人倒在eva租著的小套房沙發,又親又啃地過了好久,她才肯放過對方整理行李。將剛從島上收進去的衣物,放進主臥的奶油色衣柜里頭。 一連串荒謬又合情合理。 那時eva出院,打過幾次電話,詢問一些身為伴侶該知道的基本資料:比如對方住哪、生日、未來在哪間大學讀書,以后是通勤還是住宿。都做好了遠距離的心理準備,哪料到溫璿的的大學竟在她的工作室附近,也還沒開始找外租的房子。 理所當然地,就繼續當室友了。 eva和對方一起收拾行李,整理得差不多時,溫璿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從臥室再出來就見eva在中島忙進忙出,料理兩人的晚餐。 溫璿許久沒品嚐對方的手藝,再吃到時,內心百感,說自己想一直一直吃到這么好吃的食物。 于是eva舉起另外一束,早早買好就放在家里等她的玫瑰,問溫璿愿不愿意當自己的女朋友。 她哭哭噠噠地點頭答應。 情深藏進未來的兩人一床和三餐四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