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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邵玲是班上的學藝,工作總是處理妥當,功課作業準時交上,對待師長很有禮貌,人緣也很不錯,確實是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 聽見她在廁所內說的那些話,儘管我覺得難受,但我清楚如果我不做點什么,那事情就真的會往她所希望的方向走了。 她那點小心機恐怕我跟老師說了,老師也不會相信。況且我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到了午休時間,我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往地下室走。我現在已經沒有當初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一個人不知該怎么辦的無助,我想問馬彩芯,如果是她遇到我這樣的情形,她會怎么做。 「羅恩沿?!?/br> 一道頎長的身影靠在地下室門邊,像是知道我會來一樣,一點都不意外。 見到鄧易宇,我又驚又喜,卻還是努力鎮定地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鄧易宇站好,緩緩地朝我走來,邊說:「這應該是我要問的問題?!?/br> 我想到馬彩芯說到鄧易宇時露出的黯淡神情,內心有些小小的掙扎。 我真的不告訴鄧易宇,馬彩芯一直都在等著他去找她嗎?明明心里盼望著馬彩芯能離開地下室,以馬彩芯一直提起鄧易宇的頻率,想必鄧易宇在她內心佔了不小的分量,如果讓他來勸她離開,機會不是更大嗎? 就算她真的不打算離開,她也已經多次說想見鄧易宇了,為什么我卻在每次見到鄧易宇時,都不告訴他這件事?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還說別人有心機,自己的心機難道就看不見嗎? 明明馬彩芯是我的朋友,但我卻因為喜歡鄧易宇,而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我這樣還能稱得上是朋友嗎? 是不是因為我從來都沒擁有過朋友、潛意識之中并不相信友情,所以從來沒把馬彩芯放在心上? 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恥。 「怎么突然走神了?在想什么?」鄧易宇的手在我眼前晃動。 我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剛從地下室出來?」 他也搖頭,「我沒有進去,我只是在這里等你?!?/br> 我愣住,「為什么要在這里等我?」 「因為我不知道你在什么班,要找你的話,我覺得在這里就應該能見到你?!?/br> 我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的是他為什么要找我。 但我沒有問,而是說:「我是高一二班的?!刮业哪粗讣自谒床灰姷牡胤綋钢终?,猶豫再三,我看著他,緩緩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認識馬彩芯?」 把馬彩芯的名字說出口時,鄧易宇如我預料中并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但他明顯頓了一下。 「我以為你會一直隱瞞這件事?!?/br> 我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我為什么要隱瞞?」 「因為她說了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那里吧?!顾@里說的她,顯然是馬彩芯。她跟我們都說了同樣的話。 「但你知道她在那里,所以你不算是別人?!刮艺f。 鄧易宇沒有否認,他看著我,才緩緩吐出:「其實這也是我來找你的理由之一?!?/br> 「邊走邊說?!顾麤]有給我拒絕的理由,而是先踏步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現在去哪里都不對吧?」午休時間被抓到,一男一女一起,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停下,手托著下巴想了想,給了我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我們去地下室吧?!?/br> 我怔了怔,「真的……去地下室?」 鄧易宇似乎又陷入了沉思,最后搖搖頭,「算了,還是在這里就好?!?/br> 他走到大禮堂旁,那里用磚塊圍起了一排的虎刺梅,紅色的花瓣在陽光下顯得更加艷麗,株株都抬頭挺胸的,跟總是只會逃避退縮的我完全相反。 鄧易宇轉過身,直接就坐在虎刺梅前方的其中一個磚塊上。 「自從地下室封起來后,主任就很少來這里巡視了?!顾醚凵袷疽馕易谒纳磉?。 跟他站著講話還好,現在要一起坐,明明也沒怎樣,但就是有種親密度突然上升的感覺,我越想臉就越燙。 「你站在那里發什么呆?」鄧易宇奇怪地望著我。 我趕緊走前,與他隔開一個磚塊坐下。 「你很熱嗎?」 「什么?」 「沒什么?!顾矝]再繼續說,只是表情突然變得有點難看。 他一不說話,氣氛就有點尷尬了,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坐在磚塊上看著艷陽高照的天空,太陽斜斜射到我的小腿,我微微移動,卻發現旁邊似乎傳來一道目光。 我轉過去時,鄧易宇的頭也轉去別處,虎刺梅隨著風吹輕輕晃動,我的小腿又被太陽照射到了,我只好又往旁邊移去—— 「你在干么?」他終于開口了。 「沒干么?!?/br> 他卻皺了皺眉,「站起來?!?/br> 「???」 他直接站起,下巴往他剛才坐的地方指了指,眉頭還是皺著的。 「坐過去?!挂娢覠o動于衷,他無奈道。 我只好挪動屁股過去,他坐在我剛才的位置,表情還頗不耐煩。 他難道是發現我不想被太陽照射,所以跟我換位置? 「你是怎樣認識馬彩芯的?」鄧易宇環著胸,突然兇巴巴地看我。 「不能說?」見我不語,他又問。 「不是不能說,是我不知道你現在氣什么?!?/br> 「我沒有生氣啊?!?/br> 「那為什么表情這么兇?」我奇怪地問。 「只是覺得你把我當成病毒,這讓我很不爽?!顾欀?。 「我哪有把你當病毒???」 「沒有嗎?那這是什么?」他看著我們之間隔開的距離,又抬頭看我。 「我只是……」我的臉紅了起來,「男女還是……有點授受不親的?!?/br> 鄧易宇無奈一嘆,接著把話題轉回來:「所以你是怎么認識馬彩芯的?」 「我是無意中闖進……那里,才遇見她的?!?/br> 「怎么闖進?」 「就……」 「嗯?」 我皺了下眉,問:「你有沒有發覺,你好像有點心急?」 他一聽,有些忍俊不禁,「我確實是沒什么耐心的人。討厭嗎?」 「什么?」他問我討不討厭? 他卻又突然看向別處,手搔了搔側頸,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你也認識馬彩芯吧?」我明知故問。 他轉個頭回來,又恢復了本來的高冷,只說了「嗯」一個字。 接著又補充:「但我們不算是朋友?!?/br> 「為什么?」我下意識地問,想到馬彩芯說到鄧易宇時的表情,還有總是期待他出現的雀躍臉孔,我咬了咬唇,最后還是問道:「你為什么都不去找她了?」 「因為沒必要?!顾苤苯拥?,「雖然我是有點……在意她,但我無法跟她成為朋友?!?/br> 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讓我聽得胸口發澀,又像是有個什么壓住那里。馬彩芯說過鄧易宇是重要的人,鄧易宇也說他在意她,但卻不是朋友……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們之間,又是什么關係? 「你最近都不去體育館了?」鄧易宇天外飛來一筆道。 「我剛才的下課才去……」我在胡思亂想地想著,下意識就這么說。 「你下課去?去打球嗎?」 「去看人?!?/br> 身旁的人忽地沉默,我收回自己的思緒,轉過頭看他。察覺他那困惑的神情,我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啊……不是!我只是經過就去看看?!刮也豢梢宰屗牢沂且驗橄肟纯此袥]有在,才會走進體育館。 鄧易宇似乎走神了起來,眼神有些渙散,不時還輕蹙眉頭。 「我、我看上課鐘聲也差不多——」 「所以你想找馬彩芯是因為什么事?」鄧易宇問。 「???」這個人怎么這樣的,話題說轉就轉? 「你現在出現在這里,不就是因為要找馬彩芯?」 「我確實是來找她……但找朋友,應該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吧?」雖然我是因為再次體會被排擠的感覺而感到沮喪,加上陳邵玲似乎還對我們起了壞心思,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想過來問問馬彩芯的意見。 「我本來就沒什么朋友,所以不理解?!箾]想到他卻很直接地這樣說。 我望著他,他的眼神中并沒有想像中帶著不在意,而是真的感到迷惑,甚至有點真誠——看起來真的是完全不了解這樣的感覺。 「朋友的話,就會一直想跟他說話或玩在一起吧,因為這樣會讓自己開心?!巩斪约赫f了這些話,我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些天的心情轉變,其實不單只是因為能跟鄧易宇說上話,還有因為馬彩芯的出現。 我本來就是一個沒什么朋友的人,近來是因為能跟喜歡的人說上話,我黑白的生活才開始有了點顏色,而馬彩芯的出現,更是讓本來單調的色調加上了五彩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