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美人絕癥后想開了 第18節
媽呀,這要是擱在以前,他非得激動到召開新聞發布會喜大普奔不可! 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敢自作多情了。與其說吃醋,不如說裴景臣單純因為他失信而感到不爽!曾經含情脈脈的保證只畫他一個人,現在卻說話不算數,一時氣憤也屬正常。 蘇清詞為自己的自知之明鼓掌。 如果裴景臣真的是在吃醋該多好,還有什么能比吃醋,更體現“在意”的嗎? 蘇清詞抬眸,見裴景臣盯著自己手里看。 “給你了?!碧K清詞把剩下的烤地瓜全甩給裴景臣。 裴景臣下意識接住,沉甸甸的:“買這么多?” 蘇清詞隨口說:“都買完,讓她早點回家?!?/br> 雖然話沒說全,但裴景臣聽懂了,并且感到不可思議。 蘇清詞不是惡人,但也不是樂善好施的好人,甚至在眾多情況下,他十分喜歡冷眼旁觀。 裴景臣繼承了裴海洋少許的樂于助人的性子,有些舉手之勞的事,能做就做了。比如有次放學回家,天降暴雨,路邊擺攤的農民狼狽的收拾蘋果,他會主動過去幫忙。再比如遇到年邁的老爺爺推車賣菜,他會在“能接受這種蔬菜”的前提下,盡量多買點。 蘇清詞就不會,不想買,不想吃,也不想因為可憐誰施以援手。雖然不至于噴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眾生疾苦,可憐的人很多,我同情他,誰同情我? 他就是這樣陰暗自私的人,和陽光善良的沐遙天壤之別。所以沐遙能跟裴景臣玩到一起,高中三年,形影不離,所以沐遙是人人喜歡的小仙男。 其實蘇清詞若想裝樣子很簡單,扮溫柔純善,照著裴景臣的擇偶標準“整容”自己,不是難事。但這是蘇清詞最基本的底線,他可以作妖,可以千方百計地吸引裴景臣的關注,卻做不到東施效顰的失去自我。 也是一種倔強吧,他想讓裴景臣看清自己,愛上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誰誰誰的類似,誰誰誰的替身。 所以他盡全力的展現真我,釋放本我。 裴景臣掂量著烤地瓜,說:“我沒想到,你也會做好事?!?/br> 這是在冷嘲熱諷嗎?蘇清詞在心里冷笑,他當然想不到了,陰郁邪惡自私自利的小少爺怎么會日行一善。扶老奶奶過馬路該是沐遙的專屬,他蘇清詞顯擺什么,顯擺給誰看? 蘇清詞:“我為自己積陰德,下輩子不投胎,不做人?!?/br> 裴景臣猛地噎住,霎然想起蘇清詞曾經說過的、卻被他不當回事忽略的……當時是在車里,凌躍總部樓下,蘇清詞來找他吃午飯,然后告訴他自己生病了。 生了什么病又說不出來,支支吾吾的,很明顯是臨時起意功課不到位現編。 裴景臣不知怎的想起這茬,被“積陰德”三個字弄得一時恍惚。不過蘇清詞性格極端,有時發脾氣心口不一,說些反話和狠話氣人氣自己都很正常不過。 這種時候裴景臣的應對措施永遠是沉默,不頂嘴,頂嘴會吵起來。 又是這樣,蘇清詞在心里慘笑一聲。他想痛痛快快的吵一架,但裴景臣根本不接招。 蘇清詞畫了一天畫,很累,吹了半小時冬風,很冷。真的是身心俱疲,一邊唾棄自己的不長記性,一邊用揶揄的態度保護自己,裝出高高在上的模樣來,說:“大半夜的,你開兩個小時的車又等了一個小時,裴總的時間不是很寶貴嗎?不是每分鐘都在拉動京城的gdp嗎?所以拜托裴總,給我一個你事出反常的合理的解釋?!?/br> 裴景臣怔鄂。 蘇清詞笑道:“你是在氣我言而無信,還是吃醋我筆下畫了別人?” 三天后,商務艙內,裴景臣摘下藍牙耳機。 空姐推著餐車從身邊經過,許特助要了兩杯伯爵奶茶,斯里蘭卡的“錫蘭”紅茶和鮮奶輕柔的碰撞,散發出清雅馥郁的醇香。 裴景臣喝一口,太甜了。 蘇清詞應該會喜歡。 裴景臣搞不懂喝口奶茶而已,怎么就順著奶茶的味道想起適合蘇清詞來了? 多半是三天前的雪夜里,蘇清詞說的那句話導致的。 就好像手串的皮筋繃斷,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彈彈跳跳,滾的到處都是,一片混亂不堪,你想阻止想收拾,卻根本無從下手。 吃醋的同義詞是嫉妒,嫉妒的產生源自于喜歡。他也說不清對蘇清詞的厭煩多一點,還是在數十年的相處中有那么一些喜歡,無論怎樣,他的那點微末的喜歡都造不成嫉妒,所以也就不會吃醋。 那為何會產生這種動蕩不安的情緒呢? “因為你習慣了?!碧K清詞說,“你習慣我的眼里、心里、全部都是你,只有你?!?/br> 不像裴景臣內斂的性子,不善于表達。蘇清詞性子外放凌厲,經常將喜歡掛在嘴邊,隔三差五就表白一次,比如隔著餐桌對他說“我喜歡死你了”,邊看電影邊靠在他肩頭說“我好喜歡你”,甚至好端端走在馬路上,他都要心血來潮抱住他的脖子說“我愛你”。 聽多了雖然談不上膩,但也不新鮮了,再濃情的甜言蜜語每天都說都聽,也會逐漸無感。 只是蘇清詞這次的表白,不同之前那樣歡喜之中透著霸道的強勢,好像一只貓護食,用爪子牢牢摁住雞rou凍干。他這次的告白隱隱透著悲色,比秋風蕭瑟,比冬雪寒涼,裴景臣突然有點難受,他一時說不清那種感覺,是心軟,心酸,還是心疼? 貓不再護食,蹲在遠處默默看著雞rou凍干,知道那不屬于自己,奪食會被打,可又饑腸轆轆,只能眼巴巴瞅著。 溫熱的烤紅薯已經冷了,硬了。細雪鋪了滿地,路燈淺照,折射出驚心動魄的銀白。 裴景臣有種錯覺,感覺蘇清詞快要碎了。 第22章 “現在呢?你現在眼里、心里、已經沒有我了?” 蘇清詞從睡夢里驚醒,下意識掐住自己的咽喉,軟軟的,什么都沒有。 這是當時裴景臣說的話。而自己是怎么回來著?好像含了塊guntang的烙鐵,吐不出,咽不下,直把咽喉燙的紅腫潰爛。 他暗嘲自己果然不爭氣,因為他能做到放過裴景臣,卻永遠做不到放下。 那是個氣氛到了、正好說出來的天賜良機。只要回裴景臣一個“嗯”、“對”、“是”就行了,哪怕不說話給個點頭,他都可以體體面面的,也徹底斷送裴景臣再來sao擾他的可能。 當然,蘇清詞不是暗戳戳的希望裴景臣再來,他可以下定決心離開他,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我不愛你”這種話。 奇怪了,行動上能做到干凈利落,嘴上卻說不出口。 最后蘇清詞也沒有回答,裴景臣也沒再追問,他們相視無言,一個轉身離開,一個也轉身離開,但走進小區沒幾步之后,就躲到樹后面眺望,一直目送著科尼塞克離去。 蘇清詞用毛巾擦拭濺到水池外面的血。 他的體力一日不如一日,昨天只在畫室坐了五個小時,便出現了體力不支,甚至呼吸困難的癥狀。 蘇清詞回想兩個月之前還是輕癥,看來他距離病入膏肓不遠了??赡茉谀程焐钜估飼蚝粑щy而活活窒息而死,他獨居,無親無友,無人會及時發現他橫死家中,直到一點點腐爛發臭,滿屋飛蠅。 太丑陋了。 蘇清詞自嘲慘笑,不過他無所謂,窒息而死只需一至六分鐘,若是心衰方面的猝死就更痛快了。能這么痛快的撒手人寰是一種幸事,比渾身插滿管子在icu沒有尊嚴的茍延殘喘體面多了。至于死后是腐爛還是發霉,這就不關蘇清詞的事了,死都死了,還在乎什么身后體面? 而那些看不上他的仇敵,聽聞他不得善終的慘死模樣,定會大喊“報應”二字。 至于裴景臣,目睹折磨自己十多年的“冤魂”終于散了,而且是灰飛煙滅那種,甭提多大快人心了。 蘇清詞自殘似的想,以自己之慘死、換裴景臣酣暢淋漓的開心和余生的如釋重負,值得了。 又在家里發了幾天霉,蘇清詞帶上油畫箱出門,這是他的魂,哪怕明天病入膏肓,今天也要拿著畫筆,畫畫是存活的意義,是生命的詮釋。 蘇清詞沒有開車,畢竟外出寫生,還是沿途走路腳踏實地,盡管走得很慢??吹接腥さ娘L景,他會用鉛筆速寫,看到有趣的行人,他會駐足旁觀,逐漸忘了時間。 一整天過得很快,很充實,蘇清詞圍觀完路人吵架,起身正要走,突然一陣眩暈。 蘇清詞心慌手亂的扶住路燈,急喘口氣,眼前忽白忽黑。仿佛掉進游泳池里,四面八方的聲音都隔著水,聽不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確實有人喊自己名字,叫的是“小詞”。 蘇清詞怔怔抬頭,模糊的人臉清晰起來,比他矮一點,體態圓潤,秀發濃密,居然是裴海洋。 “小詞,你咋在這兒呢,臉色怎么這么差?”裴海洋伸雙手攙扶他,憂心忡忡。 蘇清詞被他眼底nongnong的關切之意燙到,有些抗拒的避開視線,只說:“沒事,有點低血糖?!?/br> 裴海洋立即從兜里掏出兩塊巧克力給他:“快點吃?!庇中∨苤ケ憷曩I了瓶水。 蘇清詞一口水,一口巧克力,在裴海洋的監視下勉強吃完。吃到第二顆的時候不著急咽,含在嘴里等它慢慢融化,很醇厚,甜中帶苦。 裴海洋看蘇清詞臉色沒有好轉,心慌的很,問他還是去醫院吧,但蘇清詞搖頭拒絕,裴海洋也不好強迫,于是說:“那要不,去叔那里坐坐吧,反正離得不遠?!?/br> 蘇清詞遲疑了會兒,鉆進他停在路邊的面包車。裴海洋挺不好意思的,說委屈他坐這種還沒他一雙鞋子貴的二手車。 蘇清詞笑笑,說叔您念舊。 這話說到裴海洋心坎里了,裴景臣那么有錢,怎么可能不為老父親張羅買新車,但裴海洋念舊,說這輛二手面包他開了快三十年,是他人生中第一輛車,就算哪天報廢了也得租個庫安置起來,留作紀念。 蘇清詞性子偏冷,對裴景臣之外的人都話少,一路上全靠裴海洋活躍氣氛,說之所以這么巧遇上,是因為他剛送完外單,也幸虧遇上了,不然你這孩子暈倒可咋辦。 很嘮叨,但蘇清詞并不討厭。 到了烘焙坊,蘇清詞抬頭看匾額上“笑口常開”四個字,以及最前面的logo,以裴景臣為藍本繪制的卡通男孩,青春陽光,可可愛愛。 烘焙坊最不缺的就是燈光,很亮,窗戶是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展示柜內整齊陳列著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甜品。 裴海洋把門打開,邀請蘇清詞屋里坐:“沒變樣吧?” 沒變,就連蘇清詞喜歡吃的巧克力泡芙和慕斯蛋糕都放在記憶中的位置。 蘇清詞進店,在品嘗區的沙發卡座上坐下,裴海洋問他想吃啥,別客氣,隨便拿。 蘇清詞愣了愣,這句話就跟他第一次到烘焙坊外,裴海洋說的一模一樣,區別只有幾個用詞——小朋友餓了吧,想吃啥,別害怕,隨便指,叔給你拿。 蘇清詞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邊吃邊哭,而裴海洋邊喂邊哄。 他說自己六歲了,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說家里來了位叔叔,是mama的朋友,說爸爸打了mama。 六歲生日,mama打扮的很漂亮,親手做了生日蛋糕等他放學回家。他走出校門,來接的不是司機,而是爸爸,爸爸那么忙,卻在他生日這天親自來接,抱著他舉高高說兒子生日快樂。 他們回家時,看見別墅的門半開著,一個身穿鮮花店工作服的男人抱著mama,mama驚慌失措的把他推開。 男人是mama的初戀,經營一家花店,mama訂花時正好選擇了他的店。mama百口莫辯,說真的只是巧合,爸爸不信,說全京城那么多花店,你怎么就恰好買了初戀男友的花,還是老板親自配送?說你打扮的這么光鮮亮麗給誰看?我是不是回來早了,耽誤你跟他的好事了? 鮮花被撕碎,生日蛋糕被摔爛,mama被救護車帶走,他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站在馬路上,一路悠悠蕩蕩,看見櫥窗里漂亮的奶油蛋糕,終于嚎啕大哭。 溫柔的店老板聞聲出來,問他你是誰家的小孩,別哭別哭,叔叔抱乖乖乖,餓了吧,想吃啥隨便指,叔給你拿。 望著裴海洋端來的巧克力慕斯,蘇清詞說:“謝謝叔?!?/br> 裴海洋笑著問最近咋樣,又問冰山熔巖和巧克力蛋撻好不好吃,蘇清詞面露茫然,裴海洋急道:“我上回讓小臣給你帶的啊,怎么,你沒吃上?” 蘇清詞反應過來,說:“我那會兒……不在家?!?/br> 裴海洋也想起裴景臣確實說過這個,再看蘇清詞的面色,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吵架了?” 蘇清詞勉強擠出一絲笑:“沒有?!?/br> 裴海洋:“小臣這人看著好相處,其實脾氣隨他媽,特倔,還要強,有時候他嘴里說的跟心里想的不一樣?!迸岷Q筝p嘆口氣,隔著桌子拍拍蘇清詞的肩膀,“你別跟他一般見識?!?/br> 蘇清詞眼眶微熱:“是他一直……包容我?!?/br> 他將“忍耐”二字換成了“包容”。 離開烘焙坊時,裴海洋硬塞給蘇清詞一袋面包,叮囑他按時吃飯,天冷記得添衣,又見他光著手,緊忙回店里拿一雙手套給他,說你是畫家,手是吃飯的家伙,咋不愛惜著點,都凍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