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美人絕癥后想開了 第14節
哦,想起來了。蘇清詞端著時而混沌時而清醒的頭顱,挑唇一笑。 只是很普通的笑,以顴肌為主的肌rou使嘴巴微咧,雙唇后扯,面頰提升,再將笑容扯到眼角上。人人都做得出來,卻無人能復刻他的分毫神韻,從眉骨到下頜線,從眼睫毛到眸光,驚艷的張浩南心花怒放,只顧著蒼蠅搓手,好朋友先前的警告全被戀愛腦腐蝕個精光。 張浩南心說管他呢,上床爽一爽而已,管他蘇清詞是啥人,又不談戀愛。 當年在酒會上撞見蘇清詞第一眼,張浩南就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太好看了。無論長相,身材,還是那清冷憂郁的氣質,都狠狠地撞在張浩南的xp上。彼時的他還是一個單純青澀的少年,顫顫巍巍的開口表達好感,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清詞冷聲打斷,賜了一個字。 “滾!” 六年前的滾復制黏貼到了六年后,語氣一模一樣,連唇角下壓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張浩南頓感惱怒,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斯斯文文,被一個滾字打擊的躲被窩連哭好幾天的小子了:“蘇清詞,六年不見,你還是那么拽?!?/br> 這世上能讓蘇清詞好聲好氣哄著的只有一人。雖然這人不稀罕,不需要。 走廊很寬敞,很通風,但蘇清詞感覺空氣稀薄,肯定是多了一個張浩南瓜分有限的空氣,蘇清詞有些煩躁,更因紅酒在空落落的胃里興風作浪而感到難受。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抓住。蘇清詞詫異抬頭,模糊的視線突轉4k高清,是裴景臣。 蘇清詞本能想甩開他,可實在沒力氣。 “讓一讓?!迸峋俺紨v著蘇清詞,冷冷的對張浩南說。 張浩南想懟一句憑什么,卻猛地懾住。 裴景臣個頭比他高,一身米白色的西裝,戴著金邊眼鏡,視線落下來的剎那,是在全球吸金1.88億美元的商界巨鱷。 張浩南被噎住,一時氣弱,失了機會。 裴景臣領著蘇清詞乘坐電梯,門合攏的瞬間,蘇清詞掙脫開裴景臣的手。 裴景臣說:“身體不舒服?” 蘇清詞怔鄂,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裴景臣,突然有種被寵幸了的感覺。擱在以前,他非得在心里歡呼雀躍然后痛哭流涕不可。 現在卻只感到心酸。 有心栽花花不開,他多少次動歪腦筋,想法設法的誘導裴景臣說此類關心的話,可每次都事與愿違,像個跳梁小丑。 如今他不在意了,卻無心插柳柳成蔭。 蘇清詞想說自己很不舒服,很難受。話到嘴邊,堵住了,將滿腔的自嘲和血吞。 說了做什么呢,博取裴景臣的同情和憐憫嗎?多半又會被他誤解為裝病賣慘,算了吧。 蘇清詞健康的時候,裝起病來的演技比萊昂納多都好??烧嬲×?,他只會把自己千瘡百孔的一面藏起來。 “嗯,頭暈,胃疼?!碧K清詞靠著電梯箱說,“渾身無力,手腳發軟,哪兒都不舒服?!?/br> 裴景臣略顯擔憂的目光有一瞬間的裂痕,被蘇清詞捕捉到了。 果然,反其道而行之,讓裴景臣以為“小少爺又在作妖”,他蘇清詞真是太精明了。 胃不疼了,但是心口疼,扯著五臟六腑都很難受。蘇清詞偷偷看一眼裴景臣,他是不是在想,呵,果然,又在故技重施,就沒點新花樣? 是不是在想,你難受關我屁事,不是分手了嗎,這才幾天就憋不住了,還以為你多有骨氣。 是不是在后悔問了那句“不舒服嗎”。 蘇清詞被上涌的情緒激的咳嗽一聲,這一聲咳,反倒讓蘇清詞緊張起來。他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害怕裴景臣問他“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感冒”這樣的話。 雖然裴景臣不會問。畢竟剛剛才被“?!边^。 裴景臣:“你……” 電梯“?!钡囊宦?,門滑開。 蘇清詞先一步走出去,逃也似的。 裴景臣想說你什么?你別裝了? “清詞?!?/br> “蘇!” 兩道聲音,同一時間傳來,一個在身后的電梯里,一個在前面的大廳中。 蘇清詞不假思索的朝薇薇安走去。 裴景臣微愣,遲了兩秒才邁出電梯。 薇薇安像一只活潑可愛的黃鸝鳥,裴景臣走近時,剛好聽見她跟蘇清詞說了什么。 “我知道這很失禮但是,但是我實在太渴望了?!鞭鞭卑灿么髦咨痔椎氖治孀∽齑?,卻難掩激動的心情,“蘇,我想請你為我畫一幅肖像,真的,這將是我此生最珍貴的禮物?!?/br> 蘇清詞是風景畫畫家,只繪自然景觀。 但裴景臣知道,蘇清詞也是畫過人物肖像的,為什么知道呢?因為他是畫里的主人公,還被畫家拉去強制做模特。 蘇清詞不會命令他擺什么姿勢,只說隨意就好,他要畫出他“全部”的樣子。 裴景臣最初會很拘謹,畢竟有個畫家盯著你在紙上涂涂抹抹,你很難不在意。后來習慣了,偶爾回頭看見蘇清詞又“不打招呼就畫”,還會偶像包袱上身,故意找個光照的好角度坐好。 一開始很正常,畫月光下的他,畫讀書時的他,畫淺眠時的他,畫彈鋼琴時的他。 后來逐漸不正常,他的衣服越來越少,他的姿勢越來越那啥…… 裴景臣生長在淳樸的家庭,思想保守,實在難以接受蘇清詞自詡藝術,實際夾帶私貨的行為。 蘇清詞仿佛故意捉弄他,看他對著那些畫面紅耳赤的樣子,笑的前仰后合,還反復追問他好不好看?不好看?你怎么貶低你自己呢,因為畫的是你呀! 蘇清詞說:“我只畫你?!?/br> 他的眼里擁有全世界的自然景觀,卻唯獨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好?!?/br> 裴景臣愕然,他聽見蘇清詞用俄羅斯語說:“好?!?/br> 第17章 蘇清詞又去療養院了。 連護士小姐都覺得新鮮,以前一年都來不了一回,現在一個月內來了兩次。 蘇清詞也說不清楚,就是突然想來了。莫非是時日無多,人之將死,格外想媽? 護士小姐領著蘇清詞進病房后,立即跑回護士站要錢,蘇先生一連三天都來了,她打賭贏了。 “好看嗎?”一連三天,姜瑟如對蘇清詞的開場白還是這三個字。 第一天蘇清詞像往常一樣,沒理。第二天也沒理,第三天“嗯”了聲。 姜瑟如杏眸晶亮,笑顏如花:“小詞快放學了吧?!?/br> 蘇清詞坐在女人對面,她雪白色羊絨衫外穿著療養院的病號服。 每次來,蘇清詞只是坐著,一言不發,任由姜瑟如自言自語也不搭腔。似乎只是想找個會喘氣兒的伴,坐兩個小時就走,明天繼續。 這次蘇清詞心血來潮,回了話:“小詞多大了?” 姜瑟如可能沒想到這個“假人”會說話,眼中泛起驚喜的光彩:“六歲了?!?/br> 截止六歲半,他也曾是個家庭美滿的幸福孩子。 后來父親“病”了,母親也“病”了,整個世界都變了。 溫馨的家變成了殘酷的地獄,父母變成了惡魔,他經常玩的秋千在暴力下粉碎,他喜歡吃的面包散發著血腥味。 父親把它們摔在地上,用腳踩爛,碾碎,抓著母親的頭發讓她仰臉看自己。逆光中,父親的面容陰鷙如厲鬼:“什么時候跟做烘焙的男人勾搭上的?你這個yin/蕩的女人!” 母親會跪地求饒,哭的滿臉眼淚和鼻涕,她的哭求聲是那樣的卑微,她的辯解是那樣的渺小無力。 當父親拎著染血的褲腰帶離去時,母親會大把大把的吸煙,滿屋子都是薄荷味。 她會在薄荷味之中尋找代償,將guntang的煙蒂摁在弱小的兒子身上,用父親對她的方式對待她和父親生的兒子,仿佛這樣就能報復惡魔丈夫的“一半”。 兒子不會跪地求饒,也不會躲,他站在那里任由母親發泄,既恐懼又心疼的一遍遍重復“mama我錯了”、“mama對不起”。 * “蘇先生要走了?明天還來嗎?”護士小姐笑盈盈的送至樓梯口。 蘇清詞望一眼病房的方向,門敞開著,可以看見站在窗臺前的姜瑟如。她面朝外,看得出神,好像在期盼有人歸來:“小詞怎么還不回來呀?!?/br> 護士小姐忍不住說:“你mama經常念叨這個,“好看嗎”、“小詞快放學了吧”、“小詞怎么還不回來呀”、總是這三句話?!?/br> 護士小姐的本意,只是希望傳達一個mama惦念兒子的真心。怎料蘇清詞聽了,臉色一白,身體也晃了下。 護士小姐膽戰心驚:“蘇先生,您沒事吧?” 蘇清詞扶住墻,自言自語道:““好看嗎”,是對保姆說的,那天是我生日?!?/br> 護士小姐欣然一笑:“原來如此,你mama精心打扮,想給你個驚喜?!?/br> 蘇清詞不置可否。 護士小姐又問他明天還來嗎,蘇清詞聽見她跟同事打賭了,點頭。 護士小姐喜出望外,笑著送他離開。 * 裴景臣捧著一盒草莓,走進臨街的私家烘焙坊。 這家蛋糕店在此地開了快三十年,生意始終不溫不火,既賺不到大錢也賠不上本,老板知足常樂,店名就叫笑口常開,logo是一個咧嘴歡笑的男孩子,據說是特意請美工按照他兒子的形象畫的。 老顧客都知道,店老板裴海洋正直善良,用最好的原材料做甜品,保證新鮮健康,童叟無欺,價格又定的遠低于市場價,這就導致利潤變薄,尤其是一過晚八點,全場五折。 有顧客擔心這么下去心水的寶藏小店遲早倒閉,便提醒老板適當提價,并且不要在晚上打折,寧可扔掉也不能破壞了“規矩”。 裴海洋一聽就急了,說怎么能浪費糧食呢!就算喂貓喂狗也不能喂垃圾桶,不能對不起袁老! 也有同行氣急敗壞的找上門,說他賣得這么便宜是故意擾亂市場,晚上打折更是自討苦吃,到時客人故意不買,就等著你晚上賣不完打折撿便宜,哼,賠死你! 裴海洋笑臉迎人,根本不急眼,說我喜歡,我樂意,我有兒子補貼。 老子任性揮霍,兒子任命補貼的裴景臣把水果放進冰箱。 兒子資產過億,裴海洋大可以提前退休過上養老生活,但他cao勞半輩子,閑不住,擱家里躺平比坐牢還難受,更何況做了三十幾年烘焙,他一天不和面就手癢,聞不到黃油味就沒勁兒。裴景臣知道那全是借口,其實他爸就是放不下老顧客。 有個大高個最愛吃咱家的重芝士慕斯,后來搬家了,但還是經常坐車過來買。有個老大爺可愛吃咱家的蛋撻了,我每晚都給他留倆,就怕他走空買不到!對面三樓那家閨女每天早上都來買毛毛蟲面包和藍莓甜甜圈,風雨無阻,從小學吃到高中畢業,昨天還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