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美人絕癥后想開了 第3節
如今患病在身,體力大不如前,才坐了一個小時就有點堅持不住。他洗了畫筆,在床上翻來覆去兩個小時才有些睡意,剛合眼就被手機來電吵醒。 醫院打來的。 大概就是說,蘇清詞的病情不能忽視,強烈建議他入院治療,若執意不來,那就簽一個拒絕住院治療的承諾書。 為了防止將來醫鬧,他們也是謹慎。 蘇清詞覺得一場病,或多或少改變了他的心態。擱在以前,他肯定會想干我屁事,愛咋咋地,就是這樣性格惡劣,自私自利。 但現在覺得,還是盡可能的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所以盡管蘇清詞精神狀態很差,身心俱疲,他還是去了醫院。 還是昨天那個醫生,見到蘇清詞就急眼了,倒豆子似的跟他科普肺動脈高壓的嚴重性,苦口婆心的勸他住院。 蘇清詞問:“在哪兒簽字?” 醫生氣的臉紅脖子粗,連灌兩口胖大海泡水,心里吐糟好言難勸該死鬼,沒救了。 “你不想住院,那就運用靶向藥,謹遵醫囑知道嗎,聽我的!”醫生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恨鐵不成鋼,“這病雖然難治,但你不能自暴自棄??!如果靶向藥物效果不佳,還可以采取肺移植手術,你不為自己也為你爸媽考慮考慮?!?/br> 蘇清詞筆尖一頓,在紙上留下濃重的墨點。 醫生喋喋不休的道:“這些藥記得吃,多休息別勞累,勤測體重,量血壓,還有千萬別讓自己感冒,會加速讓心臟衰弱,到時你不想住院也得住院!” 盡管醫生盡責盡職是一片好心,但蘇清詞不想聽他嘮叨了。道聲謝,在承諾書上飛速的寫下“我已經聽取了醫生的解釋和建議,但是我堅持我的選擇,不接受住院治療”。 一行工整勁健的行楷。 醫生提提眼鏡,看看字,再看看人。 字如其人,觸目即是驚艷。 只可惜…… “小伙子?!贬t生又一次叮囑,“記得吃藥??!” 蘇清詞應了聲,離開診室,見電梯里人太多,改走樓梯。 三層樓的高度下來,熟悉的氣喘癥狀如期而至。他不予理會,仿佛想證明一切都是錯覺,自己根本沒病,是庸醫誤診,他忍著呼吸困難加快腳步,走到一樓時,終于控制不住猛咳起來。 這一咳竟停不下來。 蘇清詞逃進衛生間,貫穿胸腔的咳嗽好像要將肺部搗爛,顫抖的雙臂撐在洗手臺,拄著臺面的雙手因身體的痙攣而用力攥緊,攥的骨節發白,愈發襯得滿池血污猩紅刺目。 這一幕實在太驚悚,嚇得衛生間其他人逃之夭夭。 蘇清詞反倒松了口氣,可以痛痛快快的咳血了。 大概五分鐘后,平復下來的蘇清詞渾身虛脫,碎發濕漉漉的貼在鬢角、垂在額前,面色煞白煞白的,雙眼被染紅,濃密的睫毛上掛著生理性淚花。 真狼狽。 他查過資料,特發性肺動脈高壓若不經過治療,平均壽命只有2.8年。 蘇清詞見過病入膏肓、油盡燈枯的人。他們面黃肌瘦,形容枯槁,渾身插滿各種管子,失去所有能力包括語言,毫無尊嚴的躺在床上茍延殘喘。 蘇清詞不想那樣。 他從不畏懼死亡,所以更不會像狗一樣活著。 他是個體面的人,不想被扒光衣裳住在icu,不想接導尿管,不想戴糞袋,不想插胃管灌流食,更不想為了多活那幾年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 蘇清詞擰開水龍頭,將觸目驚心的池子沖洗干凈,再捧水洗臉,漱口,漱的嘴里沒有令人作嘔的鐵銹味時,他沖著鏡子整理儀容。 還好,沒有人看見。 頭疼,喉嚨疼,胸口也疼。蘇清詞揉揉眼睛,干干澀澀的,沒有眼淚。 他掏出手機,在置頂聊天框里寫下[你來陪陪我],又刪掉了。 這一刻,真的好想好想裴景臣。 全世界八十億人口,他只需要裴景臣一個人陪。 回過神來時,蘇清詞已經到裴景臣公司樓下了。 他卻猶豫了。 裴景臣很忙,不像蘇清詞是自由職業。他一手創辦的“凌躍”正在上升期,公司上下幾萬號人指望他養活,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應酬和開不完的會議。 他但凡懂點事,就不該老是打擾裴景臣。 蘇清詞看眼表,這個點是午休時間,沒關系的吧? 蘇清詞先借后視鏡照照自己,然后給裴景臣發微信,問他忙不忙,一起吃個午飯。 裴景臣在一分鐘之內回復道:[在開會。] 他有問必答,但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因為“及時回復”是蘇清詞要求的。 最初在一起那會兒,裴景臣根本懶得搭理他,通常是蘇清詞巴拉巴拉說一堆,裴景臣最快也要隔兩個小時才回復,回復的內容更是精簡,諸如嗯,在忙,不用,不回,隨便這種。 蘇清詞不想唱獨角戲,更在提心吊膽患得患失之中飽受煎熬,他硬性要求裴景臣回復自己的時間不能超過三分鐘。 裴景臣只回復一兩個字也沒關系,哪怕一個標點符號也行,只要回了,蘇清詞就安心。 [我等你散會。] 蘇清詞發送道:[我在你公司樓下。] 裴景臣:[。] 他說他知道了。 蘇清詞讀懂,對著那個小小的句號踏實的笑。 半個小時后,裴景臣從寫字樓出來,并未上車,站在副駕駛門外敲了敲車窗。 蘇清詞降下車窗,笑著問他:“想吃什么?” 裴景臣:“我吃過了?!?/br> 蘇清詞感覺有一桶冷水迎頭潑下,雖然早該習慣的,可還是感到很冷。 他眨眨眼,恍然明白,應該是車窗大開,被寒冬臘月的霜風灌入的緣故:“吃的什么?” 裴景臣說:“烤鴨?!?/br> 蘇清詞怔了怔,忽然感覺暖和起來,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揚:“哦,好吃嗎?” 裴景臣:“還是那個味道,沒變?!?/br> 蘇清詞心情好了,殷切道:“還想吃嗎,我再去買?!?/br> 裴景臣問:“你今天不用畫畫?” 蘇清詞懷疑他在下逐客令,可能裴景臣沒有那個意思,是他自己敏感了。 又或許他該換個角度想,裴景臣在關心他的工作,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蘇清詞說:“休息一天?!?/br> 裴景臣:“回家吧?!?/br> 蘇清詞:“……” 這才是逐客令。 裴景臣不像他那么別扭,要么不說,說了就是直話。 甭管裴景臣是不想他在這礙手礙腳還礙眼,還是單純的“回家休息”的意思,蘇清詞都感到一股委屈,一股說不盡的悲涼。他寧愿相信是后者,因為這樣能叫他好受些。 “上車?!碧K清詞隱約又聞到了血腥味,被他狠狠咽了回去,“我有件事要告訴你?!?/br> 裴景臣問:“什么事?” 蘇清詞重復道:“上車?!?/br> 見裴景臣無動于衷,蘇清詞勾唇露出揶揄的一笑:“雖說咱倆在一起光明正大,也不是什么機密,但在這兒拉拉扯扯的總不太好,你也不想你公司里的職員私底下八卦你吧?” 蘇清詞要想膈應一個人,其實手到擒來。尤其是裴景臣,他足夠了解這個男人,所以輕而易舉的就能踩到他的雷區。 裴景臣面色一沉,開門上車。 和蘇清詞陰郁厭世的長相不同,裴景臣英俊健朗,年少時是標準的陽光大男孩,一身球衣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時,是青春洋溢的迷人身姿,即便如今步入職場,也難掩澎湃朝氣,那么的生機盎然。 若說蘇清詞是憂郁的薰衣草,那么裴景臣在他眼中,便是懷揣信念樂觀熱誠的向日葵。 裴景臣的微信頭像就是向日葵,蘇清詞給設置的,還不許他換。 裴景臣很帥,是陽光英俊的那種帥,笑起來時更是顛倒眾生,可惜蘇清詞見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裴景臣冷臉的時候,也足夠叫人心悸——巧了不是,蘇清詞見得最多。 裴景臣:“說吧?!?/br> 蘇清詞雙手握在方向盤上,以此支撐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是溝渠里發霉的雜草,盼不到陽光普照,能否求太陽花低頭垂憐? 也不用太久,最多2.8年。 蘇清詞看著他,說:“我生病了?!?/br> 第4章 壓在心頭多日的話終于說出來了,蘇清詞以為自己會松口氣,不料,卻緊張的手指都顫抖起來。 裴景臣神色微怔,顯然被這四個字出其不意到了。 價值千萬的車里陷入靜默,窗外細雪簌簌,落地無聲。 裴景臣驀然開口:“什么???” 蘇清詞張張嘴唇,欲言又止。明明是他拋出的引子,裴景臣也如愿以償的“咬鉤”了,他卻一時語塞,難以回答。 沒別的,就是突然想起這種絕癥說出來,會不會嚇著裴景臣。還是拐個彎抹個角,婉轉點比較好? 然而下一秒蘇清詞就意識到,這種罕見病裴景臣必然沒聽過,過后也要追問“什么特發”、“還高血壓”。 蘇清詞斟酌字句,說:“是心內科的病……” 裴景臣忽然打斷:“想好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