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秦海茉的抗議，聰哥隨手拿了張紙在上頭比劃了幾下后，交給陳學信一張材料表，「這些要麻煩你買一下，明天需要的?！?/br>
    陳學信掃視了一下材料表后抬眼問：「我可以等一下先去買來冰這里嗎？」

    「沒問題啊?！孤敻缢斓貞?。

    看聰哥動作如此快速，秦海茉的內心更是焦急，只好一邊扒飯一邊找食譜，看能不能激發一點靈感。

    用完餐后，幾個食譜進入秦海茉腦中的候選名單，為了做出最后決定，秦海茉和老師一起到超市逛逛。

    「老師，你和師母是怎么認識的？」路上，秦海茉隨口問。

    「我們是高中同學，高二、三時同班?！?/br>
    「那老師你今年幾歲？」

    即便不懂秦海茉在盤算什么，陳學信還是有問必答：「二十九?！?/br>
    秦海茉心算了下后發出感嘆：「哇，這樣你們認識十幾年了，一定很了解彼此吧?！?/br>
    「……也不全然，有些時候我還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br>
    陳學信想起葉蔚瑩從岳母家回來后，心情似乎大受影響，可岳母的傷明明沒有大礙，如今想來她也許真的對沒能吃餐廳這件事頗為失望。

    秦海茉則是憶起和她個性截然不同的弟弟，還有猶如陌生人般的爸爸，便聳聳肩表示：「也是，有血緣關係的人都未必知道對方的想法了，更何況是夫妻?！?/br>
    雖然所指的對象不同，但兩人在此刻獲得了共識。

    到了超市，兩人兵分兩路，陳學信負責搜刮清單上表列的材料，秦海茉則四處間晃。

    陳學信率先找完了食材，又隨意繞了繞后，終于在水果區看見了秦海茉，她正雙眼盯著蘋果，手叉著腰狀似在煩惱什么。

    發現老師靠近，她忽然轉過頭問：「老師，你有聽過蘋果和梨子的故事嗎？」

    看秦海茉一臉正經，陳學信不明所以地搖頭。

    「有天蘋果跟梨子在吵架，蘋果說『我們來比賽，誰先說出自己的名字誰就輸』，梨子氣噗噗的喊『來??！』，梨子就輸了?！?/br>
    在意識到秦海茉是在說笑話的瞬間，陳學信才松了一口氣嶄露笑容。

    「好啦，不開玩笑了?！骨睾＼詳科鹦?，「老師，你太太喜歡吃甜的還是酸的？」

    「嗯……她沒有很喜歡甜的?！?/br>
    「好，那就決定是這個了?！骨睾＼阅闷饍深w葡萄柚放入推車中，順勢瞄了眼結帳的人潮，「還有一個東西，老師你先去排隊，我拿完就去找你?！?/br>
    看著秦海茉離去的背影，一個問題又悄悄浮上他的心頭。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么要說笑話給我聽？」回程時，陳學信終于忍不住發問。

    上回秦海茉第二次和他說笑話，他就很好奇了，隔天還找機會問了盧燦明。

    「你們班的秦海茉……?！?/br>
    「怎么了？」

    「本來就這么喜歡說笑話嗎？」

    盧燦明強忍住笑，一臉興味盎然地追問，「她真的跟你說笑話囉？結果怎樣？你笑了嗎？」

    陳學信忍不住蹙眉，納悶地想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嗎？

    「是笑了?！?/br>
    「天??！我看我們班要出神醫了！」盧燦明的反應很激動。

    「什么神醫？」

    「能治好你多年的顏面神經失調，還不算神醫嗎？」

    結果不僅沒得到答案，反而還被好友損了一波，他決定還是直接問本人比較快。

    這個問題使秦海茉回想起當時無意中聽見同學說老師可愛，激起了她想一探究竟的慾望。

    「我就是想看看老師笑的樣子?！骨睾＼砸贿呁悼蠢蠋煹谋砬?，一邊小心翼翼地說，「因為以前總覺得老師你……沒什么表情?！?/br>
    然而，不知何時，面癱老師這個詞已默默消失于她的心中。

    「不過仔細觀察后就會發現，老師你還是有很多情緒的，只是沒那么明顯?！瓜肫疬@幾個月研究的成果，秦海茉是愈說愈起勁，「我覺得這也是老師你的特色，而且你偶爾做出比較大的反應時，就會讓人感覺很驚喜，像是上次我說笑話成功逗笑你，就讓我很有成就感……?！?/br>
    陳學信從來就不是刻意裝酷，也不是想壓抑本性，大抵是成長經歷使得他自然發展成了現在這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

    聽說他也曾經是個高需求的孩子，嬰幼兒時期每天都在哭鬧，mama未婚懷孕后，獨自一人撫養他，又要工作養家，又得照顧他的情緒，搞到精神耗弱，有個夏天傍晚mama下班回來，他又因為天氣太熱而哭泣不止，任mama怎么安撫都沒用，mama氣到崩潰奪門而出，他就在沒有冷氣、頂樓加蓋的鐵皮屋里待了兩天，眼淚都哭乾了，也沒有人來救他，他的腦子里從此多了「哭是沒用的」這個認知。

    mama離開以后，他便被送到阿姨家，那時他也差不多懂事了，知道那里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所以總是不吵不鬧，不想給阿姨添麻煩。

    不過說來社會也很奇怪，這種乖巧的孩子小時候總會被大人稱讚，卻會被同儕視為異類，隨著年紀增長，所有人甚至都反過來質疑他，還曾讓他自我懷疑了好一陣子。

    「你怎么都沒表情?！?/br>
    「笑一下嘛，又不會少塊rou?！?/br>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出社會以后，成為了一名老師，這些聲音才逐漸減少了，偶爾較親近的朋友還是會開玩笑說他是面癱、顏面神經失調，他也能一笑置之。

    擔心自己剛剛所說會讓老師有負擔，秦海茉又補充：「不過如果真的覺得我講得不好笑，你也不用勉強喔，只要做你自己就好，這才是老師特別的地方嘛?！?/br>
    「做你自己就好，一定會有人看到你的特別之處?！惯@是影響陳學信最深的老師曾對他說過的話，沒想到有天會再聽見相同的話，而說出口的人竟然是自己教導不到半年的學生。

    「好?！龟悓W信嘴角啣著淡淡的笑回應。

    冬夜的冷風陣陣襲來，秦海茉攏緊身上的外套，陳學信卻不覺絲毫的寒冷，她一句簡單的話語好似化作和煦的暖陽，不斷在心口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