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酌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快去?！?/br>
    “是?！?/br>
    馬車里，沈如酌蒼白著一張臉，他掀開車簾，看著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下。

    這個畫面是說不出的傷感。

    古禪寺內，沈如酌在陳爾的攙扶下，來到了佛像前。

    陳爾把三炷香遞給了他。

    接過后，沈如酌跪在佛像面前，閉上了雙眼。他雙手合十，虔誠地祝愿他的窈窈能夠在他死后諸事順遂、一世無虞。

    除此之外，他別無所求。

    把香插上后，陳爾扶著他前往凈空大師所在的處所。

    看到沈如酌，凈空大師溫和地笑笑，“殿下來了?！?/br>
    看到他，凈空大師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沈如酌開口道，“大師似乎早就已經猜到本王要來了?！?/br>
    凈空大師笑而不語，只是說道，“殿下請坐?！?/br>
    沈如酌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本王的命數真的已經走到盡頭了嗎？真的無力回天了嗎？”

    凈空大師的話從不出錯。

    是他斷言，他活不過25歲。

    可沈如酌一直以為，他至少能活到冬季。

    但是現在，秋季才剛剛開始，太醫卻告訴他，他最多只能再活一個月。

    聽到沈如酌的話，凈空大師平靜地說道，“貧僧一直以為殿下早就已經認命了?！?/br>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真的快要死了。

    沈如酌轉頭看向了窗外，他的眼里滿是對人世間的留戀與不舍。

    要是換了以前，他的確已經認命。

    可自從遇到了窈窈，他就舍不得死了。

    見沈如酌沒說話，大師也不著急開口，而是跟他一起看窗外的景色。

    這時，灰蒙蒙的云層突然被一道金光破開，陽光刺破烏云把明媚撒向了大地。

    這是吉兆啊。

    凈空大師掐指算了算，忽然笑著說道，“說起來這還真是怪事一件，殿下的命數本來已經要走到盡頭了。但因為殿下曾經的善意之舉，殿下的命格居然發生了轉變?；蛟S，還有峰回路轉的余地?！?/br>
    “什么？”

    沈如酌沒怎么聽懂他的意思。

    凈空大師只是笑笑，卻不繼續往下說，而是換了個話題，“殿下還記得您曾經跟貧僧說過的話嗎。您說您的心愿唯二，一愿世間昌平，二愿海晏河清。除此之外，別無所求。如今殿下的心愿仍舊是這兩個嗎？”

    沈如酌想了想，然后平靜地開口道，“再加一個吧，愿她能一輩子平安喜樂?！?/br>
    凈空大師笑著問道，“殿下這是動情了呀？”

    沈如酌點點頭，用近乎嘆息的語調說道，“所以才不愿意認命?！?/br>
    沈如酌臨走前，凈空大師留下了最后一番話，“殿下放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您就放心大膽地往前走吧！您的福氣，還在后頭呢?！?/br>
    上了馬車后，不僅是陳爾，連沈如酌也是聽得云里霧里的。

    徐太醫和凈空大師的意思都是他的命數將盡。

    但大師又說他的福氣在后頭，說車到山前必有路，還說會有峰回路轉之時。

    這些話難道不是自相矛盾嗎？

    所以他的命到底是該絕，還是不該絕？

    但不管怎么說，他都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在有限的時間里把事情都安排妥當。

    想到這里，沈如酌對陳爾說道，“八百里加急書信一封給林將軍，讓他收到信后，即刻啟程，返回皇城來見本王?！?/br>
    “是?！?/br>
    回到王府后，白窈窈已經變回了人形。

    為了沈如酌，她已經開始勉強自己了，她一次一次地試探著自己的上限，逼著自己提升靈力。

    看到沈如酌，白窈窈強撐著身子迎了上去。

    沈如酌趕緊扶著她坐下，“你身上都是傷口，需要靜養，不能亂動?！?/br>
    “沒事，這些傷口都不要緊。你看，已經恢復了大半?！闭f著，白窈窈把袖子拉上去，給他看自己的手臂。

    第158章 在我死后，護她周全

    傷口確實淺淡了不少。

    沈如酌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窈窈坦言道，“動用了靈力?！?/br>
    “你不怕受罰嗎？”

    白窈窈搖了搖頭，“沒事，最差的結果我已經知道了，所以也就不害怕了?！?/br>
    他不知道她動用靈力究竟會招致什么后果，但至少現在，靈力可以讓她的傷口恢復地更快，她也可以少受一點罪。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窈窈似乎越來越深沉了。

    她看起來很不快樂，似乎身上壓著什么重擔。

    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沈如酌仍舊耿耿于懷。

    雖然白窈窈已經提早跟他打過招呼，但面對她的消失，他還是很介意，“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昨天到底去哪了。為什么我到處都找不到你?！?/br>
    面對他的疑問，白窈窈含糊地回答道，“等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反正你就記住，要是我哪天突然消失不見了，你不必尋我。要是我還活著，就一定會來找你。如果我遲遲沒有出現，那大概就是已經不在了?！?/br>
    “好端端的，你怎么會突然就不在了呢。窈窈你到底在說什么?！?/br>
    她的話聽起來特別像是在跟他告別，沈如酌的心都慌了。

    見狀，白窈窈趕緊扯開了話題，“不說這個了，你今天上朝怎么樣，有發生什么事情嗎？”

    上朝發生的事情……

    一想起這個，沈如酌就頭疼。

    他并沒有告訴白窈窈具體發生了什么，只是說道，“就一些糟心事，習慣了。我會處理好的，不用擔心?！?/br>
    “好?！?/br>
    到了晚上，沈如酌突然開始咳嗽，咳著咳著，就開始出血。

    看到沈如酌咳出血，白窈窈被嚇了一跳，她趕緊讓婢女去請徐太醫。

    但卻被沈如酌攔住了，他握緊她的手，說道，“不用，你陪著我就好?！?/br>
    請徐太醫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了，現在的他只想跟她待在一起，把他生命里最后的時光都留給她。

    之后幾天，沈如酌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好，一入夜就開始咳嗽。

    眼下夏季已經結束，恐怕是秋季的涼意加重了他的病情。

    白窈窈伸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就這樣一夜一夜地陪著他。

    看到白窈窈因為自己而睡不好覺，沈如酌的眼里滿是愧疚。

    他握住了白窈窈的手，對她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分房睡吧。我已經睡不好了，不能再影響了你?！?/br>
    白窈窈倔強地搖了搖頭，“我不要，我就要陪著你。從相遇到現在，我們就從來都沒有分開過。不在你的身邊，我會睡不著的。而且你現在需要我的照顧，我就更不可能離開你了。要睡不著就一起睡不著，我是絕對不會拋下你的?！?/br>
    看著白窈窈眼里的堅定，沈如酌的眼眶罕見地濕潤了。

    一開口，他的聲音甚至染上了一絲哭腔，“你知道嗎，我放不下的只有你。因為你的出現，我才開始眷戀這個人世間。我不想死?！?/br>
    白窈窈握緊了他的雙手，她肯定地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沈如酌，我會為你逆天改命?！?/br>
    沈如酌被她給逗笑了，“你這只小笨狐貍哪有這樣的本事?！?/br>
    以前的她是沒有，可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她有想要完成的事情，她的體內也因為她的執著而催生出了強大的靈力。

    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第二天早上，沈如酌坐在書房里，拿起毛筆寫下了攝政王手諭。

    上面寫著，等他死后，就由沈如衍來繼承他的位置，成為西洲國的下一任攝政王。

    寫完后，他拿起攝政王印，重重地蓋了上去。然后把這幅手諭放進了箱子里。

    連同著一起被放進去的，還有經世濟民的書籍，他在任以來從各種大事小事中汲取的教訓，為君之道，治國之法，諸如此類。

    他已經做好傳位給沈如衍的準備了。

    此時，沈如衍剛好出現在了他的書房門口。

    陳爾走到沈如酌的身邊，開口道，“七王爺來了?！?/br>
    “讓他進來吧?！?/br>
    沈如酌鎖好箱子，看著沈如衍推開門朝他走來。

    沈如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見過四哥?！?/br>
    “坐?！?/br>
    “是?！?/br>
    既然已經決定要傳位給他，很多事情，沈如酌也就不避諱他了。

    沈如酌直白地開口道，“明日林將軍就會回到皇城。屆時，你同我一起跟林將軍商議戰事，擬定方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