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劇情章主樊以青)
林素純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發個飯暈的功夫,怎么就被人挾持了。 猛然被鎖住脖頸的她,只有最開始那幾秒是慌亂的。她不受控地向后倒入,還未吐出的氣息瞬間掐斷在喉嚨之間,讓她不由得輕咳了幾聲。 停車場的冷光下,脆弱的脖頸無意識地在水果刀尖顫動,每一次咳嗽都能感覺到那片薄薄刀刃的冰涼和鋒利,好像下一秒就會劃破緊實的皮rou,從中迸出濃烈鮮血。 正處在危險之中的林素純一點也沒感到害怕,只是覺得有點可惜。 如果這個場景出現在去年平安夜的前一夜就好了,因為那時的她肯定會主動湊上去,讓這把刀直接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就不會發生后面這些事了。 “別亂動,不然我捅死你…”身后模樣落魄的男人恐嚇道。他松開林素純的脖子,改為用胳膊緊緊地環箍住她的肩膀,讓她不得動彈。 男人的精神狀態似乎很差,但他說話的音色讓林素純覺得有些熟悉,還有那條硌著她后頸的冰涼鏈子。于是她稍稍向后扭了扭頭,想要看清男人的臉。 男人似乎是察覺到了林素純的小動作,橫在她脖子上的刀刃又不滿地下陷了幾分,立刻在那白皙的皮膚上壓出一道深深的凹痕。銳利的壓迫感隨之而來,可拿到架在脖子上的手卻是顫抖的。 應該是劃破了。在斷斷續續鈍痛中徹底冷靜下來的林素純,感覺出男人并不敢直接要她的命。 沒有再動的她,安靜地聽著樊以青和這位被他叫李叁少的男人之間的對話,終于弄明白停車場是這人給樊以青做的一個局,而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用于威脅他的籌碼。 被自己挾持的女孩軟綿綿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還是樊以青在乎的人。 這段時間快被樊以青他們那幫人逼瘋的李家老叁,覺得自己終于扳回了一局,此時極為得意。 即便是單槍匹馬,他也很自信地認為,自己手握這個籌碼的命,就可以去和同樣身邊空無一人的樊以青談接下來的條件。 李叁陰測測地又一次看向幾米開外的樊以青,那人還是沒有像自己想得那樣擔心或是著急,揚起來的臉上一如既往帶著笑意和瞧不起,但其中多了幾絲藏起來的寒意。 他漫不經心把一直背在后面的手從身后探出來,一把黑色的手槍出現在他的手中。 眼見那黑洞洞的槍口警告似的朝向自己,反被架起來的李叁心里一驚。躊躇了幾秒,想著氣勢不能輸,他正要開口挑釁幾句,卻聽到那個除了咳嗽就沒出過聲的女孩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那帶著氣音的笑是軟的,但在這眼下的情景中顯得很不合時宜。 以為自己幻聽了的李叁愣了愣,粗聲粗氣地低頭問她:“你剛剛笑了嗎?在笑什么?” 林素純借著李叁滯住的動作,終于微微側過臉。她把涼涼的手搭在男人正鎖著自己肩膀的胳膊上,語調和笑聲一樣軟,還隱約帶著一點女孩的天真。 她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說:“叔叔,你不記得我了嗎?” 記得?李叁現在的視角里只能看到垂下馬尾旁那白凈的半張臉,雖然剛剛在餐廳里遠遠看過一眼,但更恨樊以青的他沒有多留意女孩的模樣。 等了一下,沒有等到男人的反應,林素純才滿是失落地喃喃:“還是說要把你的頭再打爆一次,你才能記起我呢…” 聞言,站在林素純身后的男人突然傻住了。他留著圓寸的發型,脖子掛著一串金鏈子,賊眉鼠眼。細看頭上還有條長疤,像癩皮蜈蚣一樣鑲在頭皮上,更顯得猥瑣至極。 李叁下意識地掰過女孩的肩膀,用帶血刀面托著那截小巧的下巴,讓她抬起臉來。 那未知的樣貌也一點點顯露在他的眼前。立在刀面上的那張臉是含著笑意的乖巧漂亮,可對他而言,卻如血色的女鬼降臨,又一次來索命。 尚在混沌的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那段讓李叁現在想起都頭皮發痛的記憶,也是林素純夢魘的真實樣子。 那個下雨的午后,當喝醉的李叁用冰涼的手抓住自己腳腕,拽向他那邊時,緩過神來的林素純抿著嘴,抄起了一旁喝水的馬克杯,狠狠地揮向男人的頭。 接連兩下,被酒精侵蝕的李叁就在劇痛中懵了,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被人這樣打過。 躲避疼痛的本能讓他松開林素純,伸手去阻擋再次向他砸來的馬克杯,但反被拽住脖子上的金鏈給拉了下去。金鏈深深勒進后頸,他只好用手去護住自己的脖子,導致整個人失衡,狼狽地跪趴在了床上。 第叁下和第四下…后面的連續重擊沒有任何猶豫,接踵而至,如同懲戒一般。 那條用于裝飾的金鏈逐漸收緊,快要窒息的李叁的鼻間只能夠聞到濃郁的血腥氣味。 他早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身體在那雙年輕雪白的手掌中徹底沒了任何反抗的力氣,只能透過眼前的血簾,無力地看著這個乖戾女孩沒什么表情的臉。 明明是他可以捏碎蹂躪的漂亮小玩物,此時卻變成了最恐怖的怪物,浸在鮮紅血液里,神色平靜地盯著他。 現在也是如此,都已經是回憶了,可看著林素純滿是純真的眼睛,李叁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分不清記憶和現實的他自亂了陣腳,猛然抓住林素純的領子,將刀再次逼近她的脖子,妄圖想要殺死這只又來索他命的女鬼。 林素純靜靜地看著李叁,這次她沒有動手,打向李叁的是來自她后方的一顆子彈,直接貫穿眉心。 李叁死在了樊以青的槍下,林素純的面前。帶著一臉的恐懼,這是他人生最后的表情。 短暫放下心來的樊以青走上前,用一塊干凈的紙巾暫時蓋住了林素純側頸上被刀劃破的傷口。他推著林素純先回車里坐著,在看著她上車后,他又站在那里,朝著地上的李叁補了幾槍。 李叁倒下的尸體很快就被小夜樓的人給處理了。那五個人像約好了一樣,一同從旁邊的黑色車里鉆出來的,統一的著裝,還都長得差不多。 樊以青瞥了他們一眼,并不意外。他又回到車上,找出他經常需要的包扎用品,打算給林素純先簡單處理一下。 用棉球蘸著碘伏,輕輕擦拭著那還在滲血的傷口。樊以青不敢太過用勁,他怕自己再次弄傷她。 他想到江老板下午時跟他說過,不要和林素純有太多接觸。因為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強行闖入只會給對方原本的生活帶來禍端。 而晚上,一語成讖。 那白嫩的皮膚上被水果刀生劃出一指長的血痕,光是看著就感覺很疼。將這傷勢盡收眼底的樊以青皺了起眉頭,心里有些五味雜揉。 被預判過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現在的后悔也變得無濟于事。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時間能倒流,回到今天早上,那時他一定不會說要林素純陪他吃晚飯這樣的話。 比起樊以青這邊無聲的在意,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林素純倒顯得沒那么在乎,不過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很乖,微微側著脖頸,讓樊以青更方便給她處理傷口。 剛經歷了一場從未見過的槍殺,林素純的大腦是在放空的狀態,連對疼痛的感覺都變得遲緩了。她的腦子里是白茫茫的一片,不想沾染的她什么都沒想,就那樣靜靜地歪頭坐著。 直到聽見樊以青問她疼不疼時,脖子動不了的她才擺了擺手,習慣性地表示不疼。她只是看起來軟,實際上比誰都韌。 簡單止血清理后,樊以青開始給林素純包扎,他人笨手笨腳,一指長的傷口,硬是給裹了五六圈繃帶才罷休。 就算脖子都被包成了木乃伊,林素純也不介意,因為她正呆呆地看著那些清道夫們及其迅速的收尾動作。她都不知道,原來這個看似沒人的停車場里藏了那么多人啊… 正想著,被抬著的李叁正好從她身邊的車窗經過。這張眉心滲血的臉,迅速進入她的眼睛,反映在腦海里,漸漸幻變成了那個夢里的血葫蘆。 那是她造成的,也是她的夢魘。 林素純害怕的從來都不是滿頭是血的李叁,她怕的是那個在危險下失控的自己,像個沒有任何情感的機器一樣,遵循著無情的本能,跳開了和這個世界的連接。 所以她總在做與現實相反的夢,夢里的情景與真實發生的情況截然相反,好像這樣就能覆蓋掉那些她不愿想起的自己。 輕輕地在心里嘆了口氣,林素純想,或許她該承認林母說的話,她就是一個怪物。 樊以青察覺到了林素純低落下來的情緒,他把車窗關上了,而后輕柔地摸摸她的頭道歉:“對不起啊,把你卷進來了,還讓你受了傷?!?/br> 林素純小幅度地搖搖頭,說沒關系。這個她是真不在意,畢竟她和逝者李叁也有點過節。她拿杯子捶了他腦袋那么多下,他才劃了她一刀,說到底還是活著的她賺了。 想到李叁是被一槍爆頭的,林素純看向樊以青放在腿邊的那把槍。她有點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見他沒制止,便拿了起來。 和電影里的差不多,涼涼的金屬感覺,還有點沉。拿著看了一會,失去興趣的林素純就把槍放了回去,她問樊以青:“你經常帶著它出門嗎?” 樊以青點了點頭,順嘴說道:“總會有一些狀況發生,帶著比較安全?!笨戳艘幌铝炙丶冇行鷳n的表情,他又調節氣氛似的開玩笑:“騙你的!只是今天剛好帶了而已,是不是嚇到你了?” “你不要總是哄我…”林素純很認真地講。她知道樊以青在槍口下生活的日常,那對她來說是一個無法理解的危險世界。 想了一下,她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兇,所以又補上了一句小聲的叮囑:“反正不管怎么樣,你都要小心點,別再受傷啦…” 正說著,江先生的車從前方過來了。江先生沒有下車,而是吩咐張秘書來叫樊以青過去。 目送著樊以青上車走后,傳話的張秘書沒有走,而是坐到了駕駛位。他同林素純說,江先生讓他帶她去重新包扎一下,然后再送她回家。 向來聽從安排的林素純點點頭,她又打開了車窗,小心地側頭去看。清道夫那輛車走了,李叁倒下的那塊地方也恢復了它原本的樣子,平常到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望見林素純的舉動,張秘書推推眼鏡,淡聲說道:“他們打掃得很干凈,當時的監控也刪除了,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的?!?/br> 原來他們一直都在這里,冷眼旁觀這一切。在鬼門關虛走一圈的林素純抿了抿嘴,忽然不想說話了。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但他們還是會通過一些事情告訴她,你一點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