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長同樣聞到：“鹵煮當中沒有小腸，小腸用來做香腸、臘腸、粉腸了，也沒有豬心和豬肝，那兩個屬于好東西。

    現在的鹵煮里加了雞鴨鵝的腸子，而且看客人要不要鹵蛋，要的話也有。

    另外就是火燒與米粉，火燒貴一些，江南以秈米種植為住，基本上鹵煮屬于最便宜的小吃?！?/br>
    “下丘村在此鹵煮上賺錢了？雇了那么多人干活。聽聞大腸頭有專門賣的？”

    “賺，交了稅之后，有百分之二的利潤，不然就是百分之五。

    大腸頭最肥，有的人家不愿意吃鹵煮，想自己做菜，他們又收拾不干凈，跟咱們的人說能不能單獨賣。

    此地東西貴了沒人買，三文錢一份的鹵煮最合適，吃不飽再加一兩文的主食?！?/br>
    “人不少呢！”朱元璋聽著話，看到了一群人，他們走在街上找東西吃。

    街道寬，為將來擴建留的位置，不能等某一天發現需要建更高的樓時找不到地方。

    護衛們已經上樓，從一邊的樓頂瞄對面的樓上窗戶。

    一排樓的直角處有店鋪，擺攤的也在十字路口。

    他們不吆喝，只守在那里等別人買，一個個穿得很厚實，一呆一天，穿少了可不成。

    “糯米糕看著不錯，一文一塊，兩文三塊，分明就是讓人買三塊?！敝煸翱吹綌[攤的人立牌子，牌子上寫字，高興，因為干活的人識字，在這里做工會有人教。

    “打糕貴，因為有黃豆面子，而且人工比年糕多，需要打?！崩镩L看到賣打糕的。

    這里的小吃種類少，貴的沒人跑此地賣。

    不過有爆米花棒和崩的大米花，這些顯然是從下丘村專門批發的地方進貨。

    朱元璋頷首，邊看邊溜達，別看是外來干活的人居住，衛生好，沒人往街上直接扔垃圾、潑臟水，路面整潔。

    由于先建的，聚居區沒有暖氣，只有火墻，反正凍不死人就行。

    “走，往回轉?！敝煸坝挚匆粫?，見耽誤別人做事情，順另一條路向回走。

    他就是過來打個突擊，沒提前跟本地負責的人說。

    負責的人如釋重負，決定回頭獎勵在此坐鎮的衙門里的人。

    歸程的路上，有衙役匆匆跑過來，在劉知縣那里耳語，劉知縣先是一愣，隨即露出憤怒的神色。

    剛要吩咐衙役，朱元璋扭頭看過來：“何事？”

    隔著二十多米的位置，劉知縣往前湊：“陛下，有人舉報下丘村賣殘次品，陶器?！?/br>
    朱元璋也愣了：“宜長，下丘村的陶瓷器有記號嗎？”

    “陛下，有，不過并非別人造假后冒充下丘村陶器，村子確實賣殘次品?！崩镩L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是這樣，下丘村的窯一次能夠燒很多陶瓷器，必然存在瑕疵，包括脫釉、裂釉、形狀改變。

    有瑕疵的瓷器還未往外放，陶器先放出來，原本賣五文錢的同形狀的陶器，由于形狀變了，只賣一文錢。

    吃飯的碗，不圓也一樣可以盛飯，關鍵便宜，賣的時候告訴別人這是殘次品?！?/br>
    里長道出原因，他又不是官窯，燒出來必須得好的，稍微有一點瑕疵便砸了。

    陶瓷變形，不耽誤使用，像壇子，放到地上由于底布不平，會微微晃動，百姓買回去，墊個什么東西就穩了。

    朱元璋笑了：“有得用已不錯。你們搶了別人的買賣，不如把有瑕疵的瓷器一并放出來，價錢要低?！?/br>
    他明白，尋常百姓才不會舉報下丘村，只有同行受沖擊。

    律法規定不得以次充好，卻沒說不得賣不好的東西。

    下丘村的窯成片的，單獨一個窯一次就燒幾千上萬件器皿，一窯連一窯。

    許多都運到別處去賣，別人的窯哪有那么大的？好不容易燒出來一窯，不好的也能賣貴一點，結果……

    朱元璋生氣，燒窯的才多少人？需求更大的百姓多少人？當然以百姓為重。

    既然如此，叫下丘村把瓷器也拿出來賣，看你們還鬧事不？

    “村子本想過了年，讓商人批發走有瑕疵的瓷器，把應天府的市場留給本地燒窯的?！崩镩L不想再用瓷器沖擊別人。

    “宜長咱給你出主意，先不說要求，只在便民處貼賣的告示，大量有瑕疵的瓷器便宜賣?！?/br>
    朱元璋幫忙使壞，嚇唬本地燒窯的，等最后再說這批瓷器不能在應天府銷售。

    第751章 陶瓷內斗外事簡

    “多謝陛下！”里長表示贊成，就這么嚇唬別人一次。

    “咱村子的窯中可有好瓷？”朱元璋突然想到之前的汝瓷就是下丘村給燒出來的。

    照此說，下丘村應該有好瓷器技術，那么多的窯里咋沒送進宮？

    各地的名官窯，一律要為宮里燒，百姓買不到，包括新的汝瓷。

    里長搖頭：“沒有專門燒好瓷，有窯變的，收在村子中，陛下喜歡可以拿去，成套御用不燒，逾制。

    村子的釉料便宜，而且都是生料，主打一個成本低廉，賣得便宜。

    不過陛下想要天下名瓷哪一種，村子窯可以燒，或者現在沒有的村子也能拿出來。村子的窯……”

    里長道明情況，下丘村的窯專門為了給百姓提供器皿，尤其是陶缸和壇子，兩樣燒得最多。

    百姓能夠用來裝水、做咸菜，比木頭桶好清洗。

    再有則是陶碗，用來代替竹碗和木碗，竹木的容易孳生細菌、發霉。

    同時村子收集金剛砂，挑選好硬度高的，比如達到八的金剛砂，準備大量制作金剛鉆用來鋦陶瓷。

    只鋦陶器的話，用瓷器當金剛鉆的鉆頭即可，瓷比陶硬很多。

    包括膩子的制作，整套工具給小爐匠們使用，他們不用自己費心思去做，做得再好也比不上村子的。

    “回去看看窯變的瓷，村子給咱幾小批不同地方的瓷器，加上現在大明沒有的，咱就想知道長啥樣?！?/br>
    朱元璋越聽越高興，他喜歡這種技術碾壓，別人有的村子全有，只是村子不燒。

    “村子回去找材料，燒出來后給陛下觀賞?！?/br>
    里長無可無不可，不同的瓷器由不同的材料決定，只要把材料準備妥當，工藝方面不存在問題。

    “如此，咱的官窯是否應該把殘次品拿出來便宜賣？”朱元璋想要跟下丘村學。

    “陛下，不可，官窯的流傳出來多了就不值錢了。不過可以把一些有瑕疵的，并且不逾制的瓷器用撲賣的方式出售給富人?！?/br>
    里長阻止大量官窯瓷器給民間，官窯壟斷原材料，好的土和釉全給圈起來了。

    百姓又不是憨憨，隨便就能找到，除了圈起來的地方，還有別處。

    加上官窯的工藝不外泄，民窯達不到官窯的高度，民窯正常燒了賣就行。

    朱元璋眼睛一亮：“有道理，咱把不逾制又有一點瑕疵的賣掉，正好讓夷人買?！?/br>
    ……

    翌日，寒風蕭蕭，飛雪飄零。

    便民處突然傳出消息，下丘村的大量有瑕疵瓷器要便宜批發。

    昨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組團到上元縣舉報下丘村的陶瓷店與民窯的人，一瞬間心涼了。

    完嘍！徹底完嘍！之前還僅僅是陶器，現在瓷器也賣，老天爺不開眼??！

    “就說吧！人家背后是皇帝，咱哪什么跟人家斗？”有人站在便民處的屋子里抱怨。

    “他們是不給咱們活路了，一文錢一個碗，咱本錢都回不來?！?/br>
    “瓷器招誰惹誰了？之前有瑕疵的瓷器價錢也不錯，現在好了吧！讓你們去舉報！”

    “不是說下丘村對別人好嘛！抽什么風呦！”

    “人家是對尋常的人好，咱是同行，同行屬于冤家?！?/br>
    “那咋辦？總不能去尋死，我的店還有利潤?！?/br>
    “你們是不是傻？”過來貼銷售單的太子府的朱太三忍不住了?！澳阏f誰傻？找罵？”

    “你們不會把下丘村陶瓷店的瑕疵陶器全買了？轉手五文錢四個往外賣，賣四個賺一文?！敝焯龘u頭。

    “可是他們還會繼續燒??！還有瑕疵?！?/br>
    “你們繼續買呀！難道他們燒出來的正常陶器不賣，專門燒有瑕疵的？

    你們買下來，批發給別處的商人，讓他們送到外面去賣。

    要我說你們那些個小窯就想想辦法吧！費火、費人工。

    下丘村不可能為了你們而不燒廉價陶器賣給百姓用，下丘村正常的陶瓷器給你們利潤空間了?！?/br>
    “總不能把窯關了，何況我沒有窯，我也是進貨，哎呀！我從下丘村的窯進貨行不行？”

    “問問，看能便宜多少?！?/br>
    “我的窯就關了？以后我干什么？窯里一幫兄弟要養家糊口?！?/br>
    “我幫你們問問?！敝焯宦?，也覺得不能叫人家沒飯吃。

    “你幫問？你是……”

    “太子府的，咋滴，我貼的這個?！敝焯f完匆匆離開，避免被罵。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覷，又相繼嘆氣。

    ……

    盒飯店二樓，里長看著外面的雪。

    “憨憨，你說他們怎么辦？咱確實堵了他們的路?！?/br>
    朱聞天在那摘韭菜：“不怎么辦，小窯成本高，尤其在應天府，咱不可能為了他們跟著慢慢出貨?！?/br>
    “實在不行咱把他們吞并了吧！讓他們跟咱們干，給他們工錢?！崩镩L想到個主意。

    “他們的技術人員給多少工錢？咱用不上他們的技術，他們自己一個月能賺三貫，到咱這賺一貫？”

    “咱不招他們，他們以后一貫也賺不上，哎呀！這就是資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