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摘掉眼鏡,雙手捂住面孔,淚水從鄭翔的指縫間留下,“你們知道我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么?十二年了,阿姐的病情一點都沒有轉好,甚至越來越差。老天爺,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她,要這么對待我們?” 那場巨大的災難宛如從天而降的巨大牢籠,把鄭家姐弟困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獄里。沒有出口,沒有未來,沒有半點希望。 鄭翔說他jiejie已經瘋了,鄭小芳的身體回到了上海,靈魂卻被留在了黑龍江。就如同《小芳》歌里唱的那樣,她的記憶永遠留在了送賀健回來的那個晚上,她梳著大辮子站在小河旁,等待她永遠不會回來的情郎。 和他們姐弟兩人經歷的折磨、承受的苦楚比起來,賀敏敏又損失了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你告訴我,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賠償你?” 賀敏敏不住地嗚咽,想要去抓鄭翔的手。 “賠償?你賠償得了么?” 鄭翔一把拍開她的手,指著窗外道:“不如這樣,你讓你哥帶著他的老婆小孩一起去跳黃浦江。你賀家欠我鄭家三條人命,你就讓他一家三口還好了。一命抵一命,公平得很??!” “不,不可以,不可以……” 賀敏敏不住擺手。 過去賀敏敏看電影最喜歡看的劇情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好人受到折磨越多,越希望壞人下場凄慘,最好來個“滿門抄斬”,以解心頭之恨。 哪里會預料到當有一天自己會成為“誅九族”的對象! 她即便再不喜歡霸道的阿哥阿嫂,但他們始終是她的親人。何況杰杰又何其無辜,他只是個孩子啊。 然而將心比心,難道鄭翔姐弟就不無辜么?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豈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越是感同身受,越是推此及彼,賀敏敏就越發羞愧難當,她背靠著墻壁一點點地往下滑。肩膀上仿佛有幾百幾千斤的分量,正把她狠狠地往下摁,最后跪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你說的是真的么?” 江天佑走到兩人之間。 “什么?” “一命抵一命?!?/br> 江天佑正色道。 “什么意思?我和賀家的恩怨,關你什么事情?” 鄭翔吃不準江天佑的路數。這個男人從天而降,完全在他的計劃之外。 “我是賀家的女婿,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那就讓我來抵你阿姐的半條命吧?!?/br> 江天佑說著,右手往后掏,從褲子后兜里掏出一把折疊刀。 他雖然早就告別阿飛生涯,但早年的習慣一直還在,隨身攜帶一把折疊刀。 “?!钡匾宦?,江天佑甩開刀把兒,冰冷如鏡面似的刀身一邊反射出賀敏敏驚恐的眼睛,另一邊照出鄭翔慌亂的眼神。 “拿著?!?/br> 他把刀鋒對準自己,將刀把交給鄭翔。 見鄭翔不動,江天佑上前一步,拉過他的手腕,把刀子強行塞進他兩只手中,牢牢握住。 “你要做什么?” 鄭翔慌了。 “鄭先生,我是個粗人,不像你讀過那么多書,就是個小流氓?!?/br> 江天佑雙手像是一把老虎鉗左右用力牢牢地把住鄭翔的雙手,用閃著銀光的刀尖對準自己的小腹,一臉認真。 “不過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有句老話叫做‘血債血償’么,何況你對你老娘發過誓,就應該說到做到。死在你手里,我不覺得冤枉?!?/br> 鄭翔簡直要瘋掉了。 “來吧,捅過來??!不是要‘一命抵一命’么?那就從我開始好了!” “瘋子!瘋子!放手!放手!” 鄭翔泗涕橫流地大喊,他感覺手里拿著的根本不是刀子,而是一枚核導彈。 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瘋子,逼著別人捅自己? 流氓,他果然是流氓,根本不講道理! 鄭翔雙腿后錯,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后退,奈何一介書生哪里能和江天佑比力氣,雙臂完全不受控制,一寸寸地被對面的男人硬扯過去。 眼看刀尖刺破了對方的襯衫,刀尖刺入肌rou,鮮血從襯衫下方漾開,鄭翔忍不住大喊一聲,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剎那,刀子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拋物線,最后落在門口的地磚上,發出“當”的一聲。 “神經病……你是神經病??!” 鄭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兩腿亂蹬。 瘋子,賀敏敏的老公就是個瘋子! 一想到剛才差一點點就要殺人,胃里就一陣陣地翻江倒海,忍不住地干嘔起來。 不止鄭翔,賀敏敏也被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江天佑轉過頭想要扶她起來,她驚恐地向旁邊挪了幾步。 一瞬間江天佑露出受傷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警察同志,就在這里!” 就在此時,包廂大門被人一腳踢開。披頭散發的老板娘一馬當先地沖了進來,進門就被地上沾了血的折疊刀嚇了一跳。 “出人命了,真的出人命了!我剛才在外頭偷聽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好。結果真的出事了!” 老板娘拍著大腿喊,“三角戀害人??!” ……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三人最終還是去了一趟派出所。 “警察同志儂聽我講,虧的我這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們進去那么久,也不叫添水,也不叫點吃的東西。我當時就覺得不對頭……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就聽到什么‘紅刀子進白刀子出’啊,什么‘一命抵一命’啊,嚇得我馬上打電話報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