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關你什么事情?滑稽伐?” 賀敏敏柳眉倒豎。 “沒什么,就是想比一下,看看差距?!?/br> “那差距可大了?!?/br> “他是做什么的?” “反正不是小菜場里賣咸魚的?!?/br> “我是賣海鮮的,不是賣咸魚的!而且我現在也不在小菜場里做了,我在水產批發市場,有兩個攤位?!?/br> “難怪身上一股魚腥味?!?/br> 賀敏敏說著,裝模作樣地捂住鼻子。 “有么?” 男人狐疑地抬起胳膊嗅了嗅,“我明明噴過香水了,法國香水?!?/br> “難怪又香又臭,跟外國人身上的味道一樣?!?/br> 賀敏敏嗤之以鼻。 “我跟你說,你別得意。我這個新女朋友今年才二十歲。二十歲的姑娘一朵花,你再漂亮也比她老了。也是花,不過是‘豆腐花’。還有,別天天眼珠子朝上面看,覺得男人都是爛泥,活該被你踩在腳底下。等再過兩年,等你人老珠黃,長得就算比劉曉慶、比林青霞好看也沒用了,根本沒有男人要你……哎呦,你踩我干嘛!” 男人抱著右腳哇哇大叫,大哥大飛了出去,車里的女朋友急忙跑出來安慰。 “賣魚的,回去把鞋子擦擦干凈,上面還有魚鱗呢?!?/br> 賀敏敏抬起細細的高跟鞋,冷哼一聲從他身上跨了過去。身后的賣魚夫妻檔罵聲不絕于耳,一直過了三條橫馬路,聲音才漸漸消失。 賀敏敏越走越快,越想越氣。 堂堂百貨公司之花什么時候淪落到要被暴發戶嘲笑了,還有那天更衣室里的那幾個嘴碎女人,她一天的營業額比她們半個月的都要多,她們有什么資格對她說三道四? 賀敏敏轉過身,望著遠處的海關大樓。 又是一個整點,威斯敏斯特報刻曲響起,把她最后那點對鄭翔的遐思全部擊碎,化成看不見的玻璃,落盡了黃浦江中。 賀敏敏仿佛一瞬間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婉儀分析的得對,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她要把思路調整過來。 日光灑在黃浦江上,魚鱗似得江濤被撒上一層瑩白的色澤,聞著黃浦江帶著泥土氣和海水腥氣的江風,賀敏敏雙手撐在欄桿上,下定決心—— 愛情誠可貴,面子價更高,若為房子故,二者皆可拋! “對了阿天,師父那天忘了跟你說了。 惠民小吃店的后門,阿根拍了拍徒弟厚實的肩膀。 “我有個過去山上(滬語:監獄)的朋友馬上要出來了,他家里給他籌了點錢,想讓他找件正經事情做,也看上這爿店了?!?/br> “師父……” 江天佑慌得差點把煙頭塞進嘴里。 “你別著急,他年底才出獄呢。你還有時間可以籌錢,師父總歸優先關照你?!?/br> “年底出獄……” 江天佑為難地扯了扯掛在脖子上的毛巾,英挺的眉毛蹙起。 7,荒唐的契約 中 “莉莉,你聽我講呀……” 距離午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電話亭門口排了不少人。奈何整個電話亭里只有兩部電話機。其中的一部白色的話機只進不出,剛來了一個電話,蔣阿姨拿著大喇叭去找人去了。另外一部專門打出去的橙色的電話,正被江天佑霸占著。 電話再一次被掛斷,江天佑還打算再撥,后面一個帶著眼鏡的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阿弟,幫幫忙,你已經打了五六個電話了??梢宰屢蛔屃嗣??后面那么長的隊伍你是一點都沒看到啊?!?/br> 老先生說著指了指后面,“這是公用電話,不是自家的,請你有點公德?!?/br> “老先生,我有急事?!苯煊用Φ?,“讓我再打一個?!?/br> “你有什么事情?不就是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么?” 老先生說著,揶揄地笑了笑,玻璃片后的小眼睛別有深意。 “小伙子長得不錯,女朋友應該不少吧?就我剛才聽到的就有慧珍,來娣,巧紅,還有一個什么……莉莉。你到底有幾個女朋友,要是有一百個,我們是不是要等你一個個都聯系好???” “就是就是,小伙子瞎污搞(滬語:亂來)……” 后面的群眾齊聲起哄,江天佑無話可說,丟下五毛錢,從逼仄的鐵皮亭子里鉆出來,迎面和正好奇地探頭探腦往里看的賀敏敏撞了個正著。 繞過油膩的后巷,踏上狹窄的樓梯,賀敏敏爬上位于小吃店二樓的小閣樓。 看到擺在墻角的一張單人床,她遲疑地停下腳步。 “哦,前段時間不太平,我有時候夜里住這里幫忙看店。你往上走?!?/br> 江天佑說著,指了指老虎窗。 賀敏敏心想光天化日之下,樓下還有那么多人,諒他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樣,于是踩著細細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爬上“吱吱格格”慘叫的樓梯。 腦袋剛探出老虎窗,夏日的風卷著熱氣撲面而來,一只野貓“喵”地從旁邊斜竄到對面人家的屋頂上,把賀敏敏嚇了一跳。 走出去,外面是一個水門汀澆筑的天臺。上面橫七豎八地堆著些舊家具,角落里的花盆泥土干裂,看不出原來種了什么植物。 賀敏敏環顧四周,驚喜地發現這里竟然是這片石庫門房子的制高點,站在此處能看到成排的紅色的屋頂,像是身著鐵灰色制服,頭戴禮帽的西洋皇家侍衛。馬路對面那片茂密綠蔭后面,自己所住的小洋房,綠色的尖尖屋頂也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