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譽，你杵在這干嘛？”

    李通照常開車來接他放學，卻見一個陌生男子擋在自家外甥面前，似乎來者不善，以為是發生了什么事，便急匆匆地趕過來。

    直到真正與對方碰面，才知原來是‘老朋友’了。

    他驚訝地叫道：“覃雨？是你嗎？”

    覃雨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左邊眉毛挑起，表情平淡。

    李通撓了撓腦袋，說：“是我啊，李通，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br>
    覃雨依然一言不發。

    “你最近有時間嗎？我挺想和你聊聊……”

    他作出一個友好而虛假的笑容，“什么事？”

    “就是你那個朋友張超啊，他......”李通看了看旁邊兩個高叁的小屁孩，撓了撓頭，沒能說出口。

    李通掏出一張名片，說：“哎總之，你先拿著?！?/br>
    覃雨哦了一聲，把名片收進口袋，“這是你侄子？”

    “對，他叫李思譽?！?/br>
    他說：“我meimei還小，讓你侄子以后離她遠點?！?/br>
    作為meimei本人的喬敏傻了，覃雨在胡說八道什么，她都成年了啊還小。

    覃雨沒有顧及其他兩人的想法，拉著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留下李通和李思譽兩人，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剛剛下過雨，灰塵和青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蒸發融化在空氣中。路兩旁的燈影有規律地排列著，像是專屬于城市的琴鍵。

    “哥，李思譽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他?！?/br>
    喬敏每次跟他說話，總要仰起臉，入眼的是他刀刻一般的下巴和突出的喉結。在繾綣的清晨，他曾經拿滿是胡茬的下巴故意扎她。

    他腳步停下，回身靜靜看著她，不答反問：“你跟他關系很好？”

    她想起自己和李思譽的晚自習交情，不由得有些支支吾吾：“同學而已……”

    覃雨也不戳穿她，用一副失意的表情說：“你大了，有心事了，學會瞞著哥哥了?！?/br>
    她心焦地說：“我就是晚自習的時候教教他學習，別的沒有了，是真的！”

    覃雨的冷臉靜止幾秒，最后彎出一個笑，顯出剛剛的不開心是故意裝的，“這就對了，交了什么朋友要告訴哥哥，不然哥哥會傷心的?！?/br>
    “好啊，你詐我！”喬敏氣得打了他一下，然后又傻笑起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吃醋啊?！?/br>
    覃雨不回答，只是吹著輕快的口哨向前走，還緊緊牽著meimei。

    *

    李通回家后收到一個未知號碼發的問號，立刻反應過來這可能是覃雨，于是先發了條消息確認他的身份。

    「是你嗎，覃雨？」

    對面言簡意賅：「什么事？說?！?/br>
    「啊，就是你那個朋友張超，跟身邊高中同學借遍了錢，你知道嗎？」

    「我去外地待了很久，跟他聯系不多了，是這樣嗎？」

    李通發了幾條截屏過去，當年他在高中認識不少人，其中有些人知道李通有些人脈和本事，就讓他幫幫忙去問張超要錢。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讓你注意下，我有私家偵探整天盯著他的，他竟然和你女朋友走得很近?！?/br>
    覃雨微微皺眉，心里竟出乎意料的平靜。

    「是嗎，我知道了?！?/br>
    *

    他發了條信息給于秋心，像往常一樣，約她在學校外的咖啡館見面。

    于秋心收到短信很開心，以為是覃雨好不容易隊伍里休假，所以來看她。其實覃雨早調回J市了，她還一無所知。她好好拾掇了一番，連室友都看不下去了，一個勁夸她漂亮，她才肯從鏡子前挪開。

    室友半是羨慕半開玩笑地說：“你家覃雨對你可真好，軍區離學校這么遠也跑過來，舍得為你花錢，人長得還好看……完美男友啊?！?/br>
    于秋心靦腆地笑笑說哪有，拎著包離開宿舍，連步伐也輕快許多。

    覃雨坐在咖啡館里，難得穿了一身常服，發是黑的，皮膚雪白。覃雨遺傳他媽，天生的皮膚白，不容易曬黑，在太陽下站久了只是會曬傷曬紅，于秋心覺得他這是不正常，他正式當兵之后買了好多防曬霜寄給他，至于他用沒用過就不知道了。

    于秋心滿心歡喜，卻依然帶著矜持的笑走向自己的男朋友。

    “覃雨，你點了什么？”她落座，想同他一起研究菜單。

    “等你點?！瘪晗乱庾R地想從口袋摸煙，卻發現是公共場所，右手不自然地擱到桌上，少了什么似的。

    “我要卡布奇諾，你呢？”

    覃雨說一樣就行，隨即氣氛陷入沉默。

    她心里有種奇怪的直覺，如果你的男朋友都沒話跟你說了，很有可能下一秒他就會提出分手。

    兩人點好的飲品和小食上桌，侍者端起托盤說請慢用，而后退回一側。

    “覃雨，你怎么不吃呀？沒胃口嗎?！庇谇镄哪樕系男θ莶蛔?，貼心地遞給他兩張紙巾。

    他端起咖啡杯淺淺地抿了一口，“你喜歡就多叫兩個?！?/br>
    “你當我是豬啊吃那么多?！彼兆●甑淖笫?，上次她送的戒指他也沒戴。

    “你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說嗎？”

    他不著痕跡地把手抽出來，臉上帶著勉強的微笑，“秋心，我想分開了，免得耽誤你?！?/br>
    于秋心早有預料，她心里冷笑一聲，但還是裝成遭到晴天霹靂一般，“為什么??？”

    覃雨沉默以對。

    “是我不夠好嗎？咱們之前不是還說得好好的，你退伍就結婚的。還是你嫌我家條件不行？”

    “都不是，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這么好的女孩?！彼卮鸬弥苯恿水?。

    “你喜歡上了別人？”于秋心直起背來，與他拉開距離。

    “是誰？”

    “你別這樣?！?/br>
    她仿佛遇到荒謬至極的事情，不可置信地笑了兩聲。原來她作為一個正牌女友，還沒資格知道自己男朋友的出軌對象是誰嗎。到現在，他還要為那個meimei著想，自以為是地保護她？

    于秋心第一次領略到被人拋棄的苦澀，但她又自覺沒資格說自己多么痛苦委屈，以往覃雨對她態度不好，她還可以在心里默默罵他，他算個屁，然后轉身在張超那里尋安慰。

    她天生不是個受害者，或者說她害怕淪為受害者。

    他把一張卡推到于秋心面前，“叔叔腰不好，盡快帶他去做手術吧，有任何困難都打電話給我?！?/br>
    于秋心說：“分手費??？”

    覃雨沒有否認，“如果你要這么想的話?！?/br>
    他繼續說：“之前跟你承諾的房子的事，你也盡快找一找，我說話算話?！?/br>
    她愣了半天，最后說：“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你送的東西，這卡我幫你收著，等你想通了，隨時來找我?！?/br>
    說完于秋心就提著包走了，臉上的妝被淚微微打濕，梨花帶雨的模樣，見者猶憐。

    覃雨把咖啡喝完，走到前臺結賬，收銀員卻說剛剛的小姐已經付過錢了。

    最后他一個人打車離開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