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咬絲絨 第61節
他們一起做了很多讓岑嫵難以忘記的快樂的事,但是,就是沒有捅破窗戶紙,真的在一起。 那段日子,理縣的人經常瞧見周聞身邊三不五時的帶一個小姑娘,都會好奇的問周聞她是誰,是不是他女朋友。 周聞回答,說是他的欠債人。 旁人聽完都很稀罕,周聞這種欠了一身爛債的混混居然也會被人欠債。 但是無論如何,那個從春天到夏天的日子,周聞就是經常把岑嫵帶在身邊。 小小的縣城沒再發生什么惡性打架事件,周聞這個混混終于安寧了一些日子,岑嫵在學校里也沒再被任何人欺負。 縣城里的人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看起來都過得很好。 直到在高三生們參加完六月高考后,理縣發生了一件大事。 珍貴超市的老板娘馮燕珍忽然決定不再在理縣繼續開超市了,用了短暫的時間把店里庫存的貨物都低價處理了。 街坊鄰居好奇的問起,怎么好好的就不開超市了,以前看她不是干得很上心嗎,每天不眠不休的開店開通宵,忽然把超市關了,平時大家買東西要去遠的地方購物,多不方便。 她這間超市雖然小,但是貨品挺多,一直開著對這片街區的住戶都是福報。 馮燕珍回應的是,凌濛他爸賺到大錢了,接下來要接他們去城里住大房子享福了。 岑嫵也是這么被告知的,馮燕珍說凌勤包工地被拖欠許久的工錢終于夠他們裝修新房子了,要安排她去享福了。 馮燕珍以后再也不用呆在理縣苦情的看一個小超市過日子。 決定搬家那天,凌家的一家之主凌勤找來一輛中型卡車,上面坐著幾個搬卸工,來幫他們搬家。 凌濛見狀,知道他們這是真的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凌濛雖然舍不得這里的小伙伴,但是他們一家人要去杭城過好日子,他自然也是心生向往的。 此前他爸媽就這么跟他許諾過,等時機合適了帶他去大城市讀書過好日子。 凌濛沒想到幸福來得這么突然,他們凌家之前的確是在杭城買了一套還不錯的三套一商品房,但是之前因為凌勤手下的工人在工地上出事了,凌勤一時半會兒賠了很多錢進去,裝修跟買家電的錢一直沒湊夠,他父母都沒提近期要搬進新房里去住。 然而這個暑假,馮燕珍忽然就徹底結束珍貴超市的生意,要帶著兩個孩子搬去杭城。 凌濛耳朵尖,聽了些大人的墻角,這么著急的搬家其實跟岑嫵有關。 馮燕珍終于還是知道她跟周聞的事了。但是凌濛起了個心眼,沒跟岑嫵說起。 反正都注定要搬走了,真的說出來還會讓岑嫵跟馮燕珍起隔閡。 他們這些大人總是自作主張的為小孩好。 雷雨天的下午,岑嫵從外面撐傘回來,馮燕珍跟凌濛在收拾行李,凌勤跟他們說好了搬家師傅今天就來幫他們把東西全搬走。 岑嫵上前去幫忙收拾,趁馮燕珍走開,凌濛把岑嫵拉到他臥室里說話?!氨斫?,你今天去學校填了什么志愿?”他知道今天岑嫵去學校填志愿了。 岑嫵回答:“杭城大學?!?/br> “我去,你真的填這個?”前幾天他們年邁的外婆專門坐長途車來理縣找岑嫵了,要岑嫵填好大學,不要跟不學無術的混混在一起,馮燕珍也苦口婆心的勸過了,讓岑嫵以前途為重,凌濛這個鬼靈精都知道這些事。 “不也是挺好的學校嗎?也是985,只是名氣沒那么大而已,還座落在西子湖邊上,風景多美?!贬瘚巢挥X得虧了。雖然她的高考成績的確可以去更好的學校。 “你不會是為了周聞填的吧?”凌濛猜,是岑嫵不想走遠了,想見周聞的時候見不到。 岑嫵捂住他的嘴,深怕少年的話被馮燕珍聽見。 “嗚嗚……就是為了他……”凌濛知道就是這樣。 等岑嫵的手離開少年的嘴,凌濛深呼吸了一口,說:“可是周聞要離開理縣了?!?/br> “什么???”岑嫵沒聽明白。 她感到很突然,最近半個月周聞沒怎么跟她見面,她剛考完,為著自己的前途也有很多事要忙。岑嫵以為她跟周聞不是那種靠天天見面才能維持親熱的膚淺關系。 周聞前段時間去國外參加了一個摩托車比賽。岑嫵怕影響他的比賽狀態,跟他聯系很少。 她想為他填杭大志愿的事也沒告訴過他。 現在被她的小表弟凌濛這么說起周聞要離開理縣,岑嫵完全不能接受。 為什么她一點都不知道。 或者說,是周聞故意瞞著她,讓她一點都不知道。 “那個一直來挖他去當賽車手的大小姐組了一個車隊,她喜歡上周聞了,拼死拼活的要把周聞收入她的麾下,瘋狂的給周聞畫餅,發誓要把周聞捧成世界級的賽車手,周聞酒吧里的人說的。那個女的都纏周聞很久了,周聞最近終于答應了?!?/br> 凌濛告訴岑嫵最近理縣的頂流拽哥周聞的動態。 “他早就把摩托工廠的工作辭了。癮酒吧前幾天也貼轉讓告示了。就是你去杭城陪外婆旅游那幾天?!?/br> “……” 岑嫵晶亮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為什么她剛填完杭大的志愿,就聽到別人說他要離開理縣了。 明明她是為了離他近一點。 “他想跟著那個女人去哪里?”岑嫵臉色蒼白,輕輕牽唇問。 “當然是想去做世界級的賽車手,被人捧到高處一輩子走花路。他本來就不是池中物,肯定會往高處走?!?/br> 凌濛崇拜的提起自己的偶像,他覺得語文書上寫的少年自有凌云志,就是說的周聞。 凌濛很愿意去相信離開理縣這個小地方,周聞一定會一飛沖天。 “以前是周老太太絆住他的腳,他不想走,最近那個老太婆不行了,聽說就還剩幾口氣。周聞馬上就可以自由了。反正也不是他親奶奶。他能這么陪她走到現在,已經算是很善良孝順了?!绷铦靼炎约旱脕淼南R總。 今天他搬家,很多小伙伴來幫忙,凌濛都是從他們口里聽說的。 理縣最拽的混混要離開理縣了。 有人見到這兩天他天天坐明絹的那輛瑪莎拉蒂mc20去看他住在敬老院里的奶奶。 他跟那個嬌千金真的裹在一起了。 說到最后,凌濛才深深的嘆氣,“表姐,你跟周聞到底是什么關系???高考前有一陣,你不是總去他在靜霞路的房子里溫書跟寫作業嗎?你別告訴我是他在跟你做輔導。他早就都不上學了?!?/br> 岑嫵低垂著頭,仔細想她跟周聞是什么關系,雖然那串鑰匙丟了之后被周聞找回來,他們就時常在一起,但是周聞一直沒開口讓岑嫵做他的女朋友。 也許岑嫵其實依然還是其中一個被他隨便玩弄,然后又不感興趣拋棄的女生。 周聞此生最會的事,應該就是始亂終棄。 岑嫵吸著鼻子問:“我去找找他?!?/br> 凌濛很懂的點頭,“好,你去,放心,我不告訴我媽?!?/br> 世故圓滑,少年老成的他自然也不會告訴岑嫵,馮燕珍前幾天趁岑嫵去杭城看她外婆的時候,帶人去周聞的酒吧里鬧事了,還叫了警察去。 馮燕珍這么著急的搬家,就是不想周聞跟岑嫵繼續在一起。 周聞那種危險的小混混,跟他在一起遲早出事。 但凡是為岑嫵好的長輩,都會這么做。 * 岑嫵撐傘再出去,馮燕珍在超市門口處理一些尾貨,見到她撐傘,問:“嫵嫵去哪里。今天去學校填了哪個大學?我們馬上就要走了,你的行李收拾好沒?” “小姨,我先出去一下?!贬瘚潮歼M傾盆大雨里,走進林越街,去癮酒吧找他們的老板。 往常熟悉的面孔都已經不在那兒了。 因為老板換人了,原來的員工也都不干了。 癮的酒吧招牌正在被人換下,岑嫵看了看那個不再亮起的招牌,心像是墜在了深淵里,問:“原來這兒的老板呢?” “不開了唄,把店轉出去了,轉讓費還要得巨便宜,才十萬。著急要走?!睂Ψ交卮?。 “為什么著急要走?”岑嫵問。 “傍上富婆了唄,要跟著富婆去外面的花花世界過好日子了。理縣這種破地方呆下去,人都會呆廢的?!睅讉€裝修工人隨口胡謅。 不過確實是啊,這兩天他們是看到癮酒吧的前老板跟一個明艷似花蝴蝶的有錢女人在一起。 這個女人跟以往他身邊帶著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是一個真正有能力改變周聞生活的人。 岑嫵很快又坐車去了靜霞路的里弄樓房,敲了很久的門,都沒人回應,最后,她才想起跟他打電話。 電話通了,岑嫵吸著鼻子問:“你是不是要離開理縣了?” 周聞沉默了幾秒,回應:“對?!?/br> 他知道她也要走了,于是只能頹然回給她一個字的說話。 岑嫵說:“要去那個明絹的車隊里?” 周聞繼續沉默了幾秒,再回應:“對?!?/br> 明明是潮熱七月,岑嫵的心卻凍上一層冰霜。 等她再要說什么的時候,周聞很渣的說了一句,“岑嫵,我這樣的壞男人不適合你,你太乖了。以后把眼睛擦亮,不要再跟我這樣的人打沾染?!?/br> 已經染都染了,他才說了這么一句。 電話還沒斷,但是兩人再也說不出話了。 岑嫵忽然聽見男人那邊有放鞭炮的聲音,今天不是什么節日。 如果放鞭炮的話,一定是有什么紅白事發生。岑嫵想起適才凌濛說的話。 周老太太不行了。 岑嫵立刻在大雨里坐車去了萬年青療養院。 見到男人穿著一身黑,在給周老太太辦后事,人就是今天走的。在療養院病房的過道里,還有一堆債主聞訊來找他還債,圍著他要錢。 他站在他們中間,眸光冷淡如冰霜,面色沉暗若灰燼。 任他們怎么叫囂,他都無動于衷,直到明艷照人的明絹挎著一個小方格菱紋包,踩著細高跟上前來,拿出筆跟支票簿來,龍飛鳳舞的寫下她的簽名,一一撕支票給那些怒不可遏的人。 那些人拿了錢,很快就和顏悅色的走了。 路過岑嫵身邊的時候,他們說:“周聞這小子真厲害,居然真的傍上千金小姐了,這么多債,明絹一并給他攬了。不知道跟這個千金做了什么交易?!?/br> “還能有什么交易,當然是皮.rou交易,去床上當這個大小姐的小白臉唄?!?/br> 岑嫵聽到這里,捏手轉身走了,很后悔自己為何適才在志愿表下填了杭大。 雷陣雨在當晚七點停了,西邊天空難得的出現了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