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兩人行到一處樹屋群,澹臺休又同他道,“此處乃吾平日居所,王上可暫居此處。待吾同族人籌備完畢,再來同您約禮?!?/br> 江潭隨人上到一間屋子前,推門而視,見里頭裝飾極簡,只一套桌椅并一副架榻,皆為樸秀之物。 “沐浴場在林外的白沙海。如今天氣冷了,族人都喜浴于溫水泊。王上好靜,吾會命人為您打來水放在側屋?!?/br> 江潭想了想,“若有冷水泊,我亦可行?!?/br> 他從未來過此處,眼下有了時間,自然要去四處走走看看。 “吾族畏寒,秋歲一去,冷水泊罕有人跡?!卞E_休心中了然,頓了頓又道,“那么膳食……” “按你們的習慣來吧?!?/br> “吾明了?!卞E_休淺淺一笑,“王上若是不餓,請隨吾同去白沙海吧?!?/br> 江潭跟著人朝林子外頭走。 “吾王,您的母親,便是阿青吧?!?/br> “嗯?!苯恫⒉灰馔馑懿鲁鰜?。 澹臺休點點頭,“阿青一直十分喜愛雪。她曾說過,頭胎誕下的孩子,就叫晏雪。您承此貌,當真不負此名?!?/br> 江潭想,晏雪么? 他思忖道,“是個好名字,不過,我叫做江潭?!?/br> 澹臺休很明顯被噎了一下。 “您……?”他那雙淺茶色眼眸登時空濛起來,半晌才緩過勁兒,“抱歉吾王,吾失禮了?!?/br> “無礙?!苯犊粗@人眼睫垂潤,總覺得他心里偷偷哭了一場。 卻是忽然想起一事來。 “澹臺休,你會否解???” “可當一試?!蹦凶用嫔匣謴土诵┰S笑意。 二人行至白沙海,往最偏僻的那處海子行去。 “王上,此處便是溫度最低的冷水泊?!卞E_休道,“吾先為您勘印?!?/br> 言罷繞道江潭身后,掐了一訣打在他背上探察一番,而后“咦”了一聲,“是魂印?!?/br> 江潭只道,“能解嗎?” “可解,但無法根除?!卞E_休沉吟道,“此印已與您的靈魄相融??v使解開,魄中還是會余下痕跡?!?/br> “有無后遺之癥?” “對王上無有影響,但對魂主的影響較大。解印之后,他的魂會受到反噬。此后身心皆遭焚劫,直至死亡這魂中之火才會熄滅?!?/br> 澹臺休也有些不明白了。 “怎會有人下這種???這便是自找罪受了?!?/br> 江潭怔然片刻,道,“這算主從印記嗎?” 澹臺休笑了,“當然不能算。所有的主從印記,魂主都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這個,算是和合之印。一旦烙下,縱然開印,印痕也再去不掉,至死方消。然則行至何方,魂主都能憑借這些痕跡找到您?!?/br> 江潭緘默良久,問,“此印的功效是?” “使用不同魂術,或有不同效力?!卞E_休思索道,“但此印最重要的作用,是能夠看見彼此的記憶?!?/br> 江潭垂眸道,“解開需要多久?!?/br> “需要采您的血為引,約一刻鐘后就能解開?!?/br> 江潭暗道,雖然這印不同于席墨所言,但存在己身便等于加了一道枷鎖,早除早好。 當即篤定道,“解了吧?!?/br> “好?!卞E_休應道,“您……唔,解印時,您應該不會感覺疼痛?!?/br> “嗯?!苯哆f出一腕,供他采血。 澹臺休凝出一根空心骨針,緩然壓入江潭脈中,采了一針血來,“王上若準備好,吾便開始了?!?/br> 江潭盤坐自觀,任由澹臺休在肩背各處施為。不久即見體內那枚漆黑的蓮紋汲飽了血,逐漸顯出青紫之態。繼而便如被血點燃般,逐漸燒作燦金云錦。末了只余一點淺薄的朱砂烙,執拗地踞在他的魂魄上,不肯徹底消散。 驀然想起席墨同自己烙下這印時的痛,暗道他此時或許正在經歷相同的苦楚。 又會偷偷哭么。 江潭倏而覺得困倦,很想就這么伏在沙地上先睡一覺再說。 他向來想到做到,這便一頭栽了下去。 澹臺休甫一收手,看人忽然這么過去了,一時有些心驚。但探他鼻息脈象皆無大礙,覺出人是犯困了。自不打擾。只解下江潭一早還給自己的裘皮,重新蓋回他身上。 江潭略略蜷著,從頭到腳卷得嚴嚴實實,僅留了半張臉出氣。 他閉上眼時,便在無數個過往中看見了晏青的身影。 浮光掠影交錯不息,而后終止于天地初成時那一點純素。她碧襦玉裙,孑然立在潭心那株祖木下,同樹后一人娓娓而談。 江潭踏開水波,曳著一朵朵漣漪向她行去。在登上潭心島那一剎,晏青驀而回首,遞來的卻是崔皎那張笑靨。 她沖他微笑,順手將樹后那人拉了出來。 “存白,快來見過你六哥哥?!?/br> 拉出來這少年人一襲云衫,笑容明艷,很是乖巧地喚道,“六哥哥?!?/br> 江潭一怔,就給人攥著雙手,歡歡喜喜道,“阿娘,我要同六哥哥結道侶,好不好?” 崔皎不說話,只踮著足尖將他兩個的頭頂摸了一道,而后轉身便走。 她一步一個血腳印,離島之后再不回首,逐漸沒入水中。 江潭想去救人,卻被席墨鎖在懷里,“阿娘同意我們結親了,六哥哥跑什么?” 他一掙,就給人摁倒在地,熱烘烘地叼住了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