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席墨才掩上門,天似乎一下就黑了,莫說月牙,便是一粒星子也不得見。 腥風蓋野,戾嘯四起。 不知余數怎么能在短時間內召集這等規模的隊伍。放眼望去,柴園子附近已積了烏泱泱的一堆。人潮漫漫,獸海洶洶。這要讓老伯看見,可不得給cao著耙子一股腦兒地趕將出去。 席墨慢悠悠地戴著手套,看余數撥開人群,攜圣獸勾陳一并行至面前,這就知曉自己的行蹤為何被鎖定了。 他自笑了笑。該說余數此人不愧向來是大手筆嗎? 不止鳩合這么多人前來一聚,還喚醒了外聞鎮峰之寶勾陳。 勾陳之眼,可探萬里。此間之內,八方之物皆無法逃脫其洞察之能。 但同其他圣獸一般,勾陳亦是生性嗜睡。其常居山底,擬巖之態,獨吸洞冥草煙而醒。待得草葉燃盡后,則會再次進行為期百年的沉眠。 總而言之,不常見。 席墨入派以后,算是第一次見到會吐氣的圣獸,這就將它從頭到尾端量一番。 心中正自稱奇,但覺眾人面色愈發凜厲,只抬眉莞爾,客客氣氣對著領頭那位道,“余師兄這是要做什么?老伯說過無數次,不經允許,閑雜人等不得隨意出入后山了?!?/br> 余數唇噙冷笑,眼角淚痣鮮妍欲滴,“本座替天行道,自然顧不得那些繁文縟節?!?/br> 席墨指尖一挑,一枚掌門令如云出岫,定定懸在二人之間,巋然不動峙如山岳,“那么師兄可還識得,此為何物?” 余數眼中怒意噴薄欲出,龍須索當即甩開,一道就要給那箭牌抽作碎塊。只那安穩立在風中的銀紋令好似長了眼睛,一個鷂子翻身,歸雀一般落回席墨手中。 “怎么,師兄連掌門令都不認,當真是要反了么?”令牌在指尖飛旋,挑釁意味十足,席墨眼神卻是分外誠摯,“師兄不會不知,這啟令的后果是什么吧?!?/br> “自然曉得?!庇鄶凳樟怂髯?,壓眉慍笑,“但本座可是個賭徒啊?!?/br> 說著負手而立,步步逼來,“掌門總歸離不開蓬萊,大不了外聞就此自立門戶。這些年下來,五峰中人皆有我余家的兄弟??v然師弟當初視此誠意為塵泥,可還有著更富遠見卓識之輩,燦若繁星,連山排海,全都用心領會了本座的好意?!?/br> 席墨微微訝然,“師兄說得這叫什么話,掌門與仙洲乃是相輔相成。師兄若仍想待在蓬萊,怎好不將掌門算進你的弟兄里去?” “卻是同派不同道罷了?!庇鄶道湫Σ恢?,“不妨就同你說了我們的打算。今日為始,先砍了宗主祭天,然后一路殺到昆侖,直接滅宗救人?!?/br>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本座可與師弟你不同。吾父吾兄,畢行大義,皆因妖人尸骨無存。此仇此恨,無法輕易了結。余家之士,往后也不會再與魔宗客氣。畢竟傷亡慘重至此,總要有人站出來,為無辜者討回公道?!?/br> 不,席墨想,我們是一樣的。 “師兄,你可能弄錯了。我此行前去太陽谷,亦有誅殺宗主之意。只事情沒弄明白前,僅憑一家之言輕下結論,可不像是師兄的作風?!毕偠ǖ?,“師兄既已清楚鹿蜀并不愿同你一道,為何又要輕信那番無稽之談呢?三思后行之理,古來已有,今亦相宜?!?/br> “本座早同你說過,泥古之行不可為?!庇鄶道涿锏?,“如何,師弟還要抱令守律,妄以一己之力逆我等大義之舉嗎?” “所循之道不同,自然無法相服?!毕阏J真建議,“既然師兄自言賭徒,何不妨賭一局定勝負?若是師兄贏了,這支掌門令便贈與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責任全由我擔。但我若贏了,師兄可要將這不該屬于后山的人,通通遣散?!?/br> 余數眼底精光明滅,“那便如你所言,就地賭一把?!?/br> 他略略側首,一旁軒轅瓔當即上前,自懷中捧出一只黑陶骰盅。 “最簡單的,賭大小?!?/br> “可這莊家似乎不太公平啊?!毕珦蠐项^道,“要不就吹牛吧。只我和師兄比一場,不帶別人了?!?/br> 余數冷哂著勾了手指,另一邊軒轅珞趨步而出,奉上又一只陶盅。 “師弟先選吧?!?/br> 席墨自取了一只,稍將骰盅翻查一番,見里頭盛著的是三枚防止運靈作弊的紅豆骰子,便對余數笑道,“好了,那咱們開始?” 余數點了頭,兩人相對而立,一起搖了起來,而后很有默契地近乎同時停了手。 揭了蓋子,余數看了席墨一眼,率先報了自己的點數,“三個二?!?/br> “三個六?!毕珡膹娜萑莘帕松w子,面上一抹淺笑清揚。 余數噎了一下,蹙眉將他上下打量一回,驀然冷嗤道,“本座不信,開蓋吧?!?/br> 三個六赫然立在眼前。 席墨不知余數為何如此莽撞,第一回 合竟不搏上一搏,就直接選開了。 “這么說,是我贏了。師兄請便吧?!?/br> 話音方落,就見那勾陳一足跺地,二人手上骰盅皆數震作飛灰。 席墨一愣,即聽余數揶揄道,“今日便當免費為師弟上了一課?!?/br> “若想讓人認了你擲骰子的結果,還得有能隨時捏碎骰子的權力?!彼龡l斯理捻著指尖細灰,鳳目流彩,“師弟。博弈之道,講求得可不僅僅是自己手指頭上這點東西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