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這一笑,好歹算是破了僵局。 席墨便跟著笑了笑,“這地蕈生來奇毒無比,自然也會受我身息吸引?!鳖D了一頓,才著意道,“畢竟,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兇所生,趨利避害,是為常情?!?/br> 他沒說是靈獸護主。方才連余其的頭發絲都沒碰到,就被那菌子一口注了毒素,直侵肝臟肺腑。能輕易撥轉局勢,不過是借小玉之力,以毒攻毒罷了。 崔仰晴卻懂了他的意思,半晌只道,“吉兇畢生,紛爭豈能輕易避之?!?/br> 話音落,已將殺氣收了。 席墨終能喘勻一口氣,暗道雙璧這般要好,居然會因外人生了齟齬,也是不可思議。 寧連丞那日摸了季葉的根骨,發覺他靈竅極少,不足以入派,便問他愿不愿去主峰做外門弟子。 這千萬人求都求不得的機會,季葉卻只笑一聲,置若罔聞。 他最關心寧連丞何時能同自己回家。崔仰晴本不愿管,只恰巧路過,又聽他淡然相脅,這就替寧連丞回了聲“做夢”。 自此之后,崔仰晴便總坐在院子里磨刀霍霍,眼睛漠然瞅著季葉的房門,說沒有提刀砍人的想法連崔皓也不能相信。然而季葉瞧著清孱苒弱脆不經風,哪里能與皮糙rou厚活蹦亂跳的掌門相比。她這一刀下去,估計渣子都不剩的。 寧連丞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到底怎么杠上的,問了崔仰晴原因,卻只得了一句,“赤星之下,懷此等氣焰者,當斬?!?/br> 聞言,寧連丞遲疑片刻,便道,“師姐既出此言,我也有一事要提?!?/br> 他說,“言之有犯,但那望鵑娘子,確實不大對頭。相比之下,季葉言行雖異,倒也算得坦然?!?/br> 崔仰晴就不磨刀了。 她腕上紅豆串子簌簌啦啦,一手轉著刀脊在身前比比劃劃,看著明顯想將寧連丞的脖子剁上一剁。 其時席墨在側,只覺殺意驚人,腦仁發疼,卻不能轉身就走,只得掐著掌心道,“遇事不定,猜拳以決。兩位要不要比劃一回,誰贏了聽誰的?!?/br> “好主意?!睂庍B丞笑了一笑,幾是與崔仰晴異口同聲表了一個意思:“那便由師弟代為出手吧?!?/br> 席墨當然不能左右互搏,只得道,“師兄師姐不愧心意相通,這就平手了?!庇终V壅嬲鎿磽吹?,“還要再來一回么?” 便是不了了之。 只往后,崔仰晴再見著季葉,那潛藏的殺意也不藏了。 她沒日沒夜地磨刀,季葉就沒日沒夜地吐血。 寧連丞首先看不下去,“師姐,真要死人了?!?/br> 崔仰晴就點了頭,手底下磨得愈發歡快。 席墨要愁死了。睜眼閉眼都是霍霍之聲,只覺自己宛然待宰羔羊,倒不如給一刀劈了痛快。 惆悵了這些時日,眼下終于找著機會說了。未想崔仰晴十分明白,也不再為難。 那廂季葉抹了唇邊血,目露空色。 崔仰晴十分殺意,一分飄散,殃及無辜,譬如席墨余其;余下九分則都給了季葉??v寧連丞替他擋去九成九,那一點子也足夠他消受。 席墨想這人也委實執著,自見了寧連丞起就跟著人不放,眼看著命都不保了,還是顫著牙關緊咬不松,說是視死如歸也不過分了。 他又給余其投喂一顆糖珠,聽得車輪間漸有泥濘之聲,將簾子撩開一角,就見一股雪花吹了進來。 外頭起了小雪,落至地面便化泥水,倒使空氣輕盈不少。 此時車行于大路正央,席墨就看火樹夾道,百枝煌煌,燒得熾鬧。千朵華燈的盡頭,則是極盡絢然的一幢珠樓。 那重檐飛拱下立著幾個姜白影子,逢風化雪,舉袂飄然,正是清虛中人。 因其余九家皆已在城中安頓下來。一切理置妥當后,今夜便要由仙派牽頭,在長春樓行會。 崔府馬車轔轔行至樓前,尚未停穩,余其當先撲了出去。 出溜一下竄到余是懷里就不動了,頂上菌子顫得厲害。 “石斛!”他唇粘齒連,融化的糯米團子般沾著人不撒手。 余是就攬著小孩,垂眼一笑。 “石斛石斛?!庇嗥湟膊徽f別的,就知道扒著余是的衫子亂偎。 一旁曲時雨抱臂蹙眉,“又來了,黏死人不償命?!彼屑毧戳丝?,“哎,你別說,今天居然是個干凈的,也不算委屈你的衣裳了?!?/br> 余其就仰起臉來,略略略地沖她吐舌頭。 曲時雨臉一黑,“余衡非,你這徒弟怎么回事?找打嗎?” 余是歉意滿滿,提袖將小孩遮住,搖了搖頭。 席墨跟著下車,“余師兄,小家伙可想你了。知道今天來看你,才忍著一天都沒往土里鉆的?!?/br> 余是對他點點頭,眉宇間皆是謝意。 寧連丞與崔仰晴隨之而來,一左一右戳在席墨身后,氣勢驚人。 清虛四大首座,唯派中有重大事項時才得齊聚。今日能在延陵會面,也算得一個罕見場景。 席墨給四人圍在當中,自往側退了一步,就被四雙眼睛同時盯?。骸澳闳ズ翁??” 他想,自己這位置倒是擋得恰到好處。 便端正作了一扇門簾,不再亂動了。 曲時雨看過去,見席墨恰將崔仰晴遮了半頭,這便滿意頷首,“好得很,你站穩了?!?/br> 這才對著寧連丞道,“我小叔在樓上,一會兒大概要同十家人說龍門陣之事?!庇窒肓讼?,“今日起,我便回揚州。蘇蒙長老已置好北方三家,冀州據點由他鎮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