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席墨不想這是哪里來的奇怪綽號,卻并不驚奇地點點頭,還做了手勢示意喬沛收聲。 喬沛慌忙閉嘴,一路上只盯著海面發呆,看都不敢再往后看一眼。 席墨縱劍與一眾弟子跟著余是往龍冢飛去。 他問過陸嘉淵,也不知道這次龍冢會開多久,只那腕上絲線五色褪盡前,必須要從灣底出來。否則不周風去,煞氣重覆,氣竅凝實,隔絕生息,就再也出不來了。 此行自有一番兇險。席墨卻心不在焉地想,自己這些日不著家,又要辛苦江潭爬山了。 那么大個人,好不容易被自己養得潤了些,這可好,吃完了留下的飯菜,肯定又要開始啃萵苣了。 席墨嘆了口氣。罷了,爭取早點回去吧。 龍冢已近在眼前。 那內灣十分開闊,呈抱月之相。灣面幽奧詭邃,與瀚藍夜空仿佛。其上有十數道清灰煙霧隨風浮曳,如云中瑤帶縹緲跌宕。 前頭余是打了暫停的手勢,自御畢方兜行一圈點了人數,確認無誤后就將鳥頸輕敲兩下。 那畢方發出一聲厲嘯,外聞峰弟子當先收了靈獸,順那霧氣般縹緲的煙云長帶墜入水中。 一時各縷煙霧之中隱見水花參差,卻無一絲水聲。 席墨看明白了,想那些帶狀煙云便是虛化的氣竅,這就自囊中摸出三片沙棠玉來,自抿一片,又將剩下的分遞給溫敘與喬沛,囑咐兩人含在舌下。 “這是玉化的沙棠花,含時有不溺之效,不可吞服?!彼?,“水下情況不明,小心行事為妙?!?/br> 喬沛忙不迭吞了,看見席墨神色便表示絕不會將這保命符吃了。 溫敘睜了眼來,接過玉質花片看了一圈,才慢悠悠含在了口中。 “灣底多暗流,為免走失,我們下水前先牽在一處……”席墨話音未 落,就聽溫敘道,“好了?!?/br> 席墨一時怔然,“怎么?” “沙棠為引,聚靈陣成?!睖財⑿殊斓?,“暗流再急也卷不散的?!?/br> 他說著身子一歪就從劍上落了下去,只一臉淡定地抓著自己那隨風飄拂的小絹子道,“沒坐穩,水下見?!?/br> 第44章 海水不可斗量 煙帶飄颻間,不時有姜白星點墜下,如粒粒雪花融入深海。 席墨屏息入水,緩緩下沉,只道身遭壓迫愈大,腦顱發緊,手足俱麻,恍覺自己正被一團芴芒無貌之物悄然吞沒。 這便撐開一個泡狀結界,湛湛將自己裹了進去。 他前時用新造的木劍將《千秋》前兩式耍得趁手了便止步不前,轉而抱著老伯的藏書苦練起了屏障之術。果然翻年之后的早春,龍冢開了,這些術法也用得上了。 席墨隔了海水,感覺好受一些,四下轉望一番,就見漫無邊際的灣底隆了黑壓壓兩道山脊,如一雙巨臂捉面而來。其上隱有龐然巨物匍匐不動,似猛虎悍蟒躲在叢影里窺間伺隙,乍一看去十分滲人。 席墨先前記了地圖,暗想這山便是那季指殘峰了。 當年東海一役后,群龍還淵,連卷著整座龍城入海,又將充作藏寶窟的季指峰削了一大半去。無數靈植走獸,連帶那誕生了圣獸玄武的靈湖,都與偌大一座死城同作了陪葬。 往后清虛立派,三元老予名于五指峰。那只剩小半截的季指峰頗不服輸,削去主體的斷壁仍呈現出異常嶙峋的近天之態,故充作觀星卜筮之用,命之以算機。 如今的算機峰規模最小,長老弟子不超百人。因上下皆有閑云野鶴之態,行走間常攜星表羅盤符箓之屬,故被仙派中人親切地稱作神棍峰。 席墨定了定神,離那山脊越近,越覺莽荒氣息夾面襲來。 那巖間綴著的作古龐物,正是龍城遺址。 城中宮殿全部以巨大無匹的石塊壘成,陰森肅穆,壯闊嚴整。 一如其往日之主,靜默沉于深海之下。 在天光也透不進的灣底里,唯余幽冥的磷火昭彰舊業。那些暗藍的火焰在巍然聳峙的黝黑石壁,以及搖蕩披拂的頎長海草間燃燒,更顯鬼影幢幢,詭誕重重。 少時,隨著清虛弟子的到來,微光自各處幽幽亮起,因在過于深厚廣袤的黑暗之中傳不出太遠,眾人除卻自己手中光源之外,目力所及處只隱隱得見幾星暗芒。 溫敘入海時已撐起一方結界,那兩人隨著落下來后就被他的陣法吸了過去。 席墨踩在實處,終于舒了口氣,也就發現這碩大一只屏障里竟是排盡了海水,罩在其中如頂著罐玉匣子一般穩妥。 “小師叔,你累了換我?!毕杂X造不出這般光滑平整的結界,但是續渡靈氣應無大礙。 他同人說話間又摸出一粒洞光珠,注滿靈氣輕輕一丟,任其浮到結界頂部,黏住那層靈力凝就的質壁不動后,方暈開一片珠光,照亮了前路。 席墨走在最前,喬沛緊隨其后。她因為太過緊張肚子叫個不住,卻只紅著臉將嘴里那沙棠玉攪來攪去,覺得現在吃東西有點不妥。 實從入了水后,喬沛一顆紅心便跳得愈益沉重?,F在踏沙而行,眼前有暈影,耳畔也有甕聲,整個人像是被裝在了透明壇子里,與世隔絕了一般喘不過氣來。 她看著另外兩人,就知道他們沒出自己這毛病,于是勉強壓下不適,并不想拖了大家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