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老不容易來一回,再待一會兒吧?!毕壑樽愚D了轉,“您平常玩博戲嗎?”聽江潭道了句“不曾”,便摯然微笑,“很好玩的。長老若不嫌棄,我來做一些棋子牌具,往后若是需要,倒也可以打發時間?!?/br> 說著就同江潭念起了六博雙陸選仙圖,骰子天九葉子戲。說著還一面拿了紙頭比劃,端得是井井有條,頭頭是道。 期間又端來了早熬在盬子里的薏苡參粥,兌了蜂蜜調味,將人哄到了三更,眼皮實在睜不開,才后知后覺該睡覺了。 “長老下次來玩,我大概就能做出一套棋了?!毕蛑穼⑼胧樟?,唇角猶自掛笑,“不過說了這么多,您更喜歡哪種博戲?” 江潭卻道,“不必費事?!?/br> 席墨垂了眼,不想一晚上的功夫又成了泡影,正要再做些努力,又聽人淡淡道,“一切待大比之后再說?!?/br> 一顆心便晃晃悠悠沉淀下來。 “謹記長老誡言?!毕克徒断律?,呼吸之間皆盡是夜草春芳。 再過兩日便是除夕。 席墨自然不會真等著陸嘉淵來捉自己。他一早下了灘涂,到了午后便釣了兩桶七星鱸來,用扁擔挑了,去了見諸峰營地。 “快看!是新鮮的小師弟!”陸嘉淵遠遠看到席墨,伸臂一個響指,見諸峰弟子就呼啦一聲包了上來,將他團團圍在中央。 ……如此縝密有素,不愧是修機關陣法之人啊。 席墨放下挑子,甜甜笑道,“陸師兄,是新鮮的鱸魚?!?/br> 三名今天被抽中釣魚卻無功而返的幸運兒,當時就哭著抱成了一團。 “這是哪里來的小神仙??!” “得救了得救了,不用倒立著跳騎馬舞了!” “那魚看著可真大!真大??!” “你們幾個可別丟人了!那是人家小朋友的魚,管你們什么事!”一個聲音兇巴巴道,“該跳還是得跳!好不容易多了個助興節目,誰都跑不掉!” “曲師姐饒命??!”微弱的討饒立時淹沒在一片無情的笑聲中。 席墨看著一名很是健碩的少女分開眾人走了過來,陰影籠了自己一身,“小朋友,你果然很不錯,留下來一起守歲吧?!?/br> ……不,這個“果然”聽上去就很不妙啊。 “謝謝師姐?!毕此皇至嗥饟?,將那句“我不會跳舞”默默吞了下去。 他跟著少女走出包圍圈,路過三個抱頭痛哭的弟子,心中忽然彷徨起來。他也不知自己該往何處去,卻并不想跟著她走了。這就站在當地,呆了一會兒,冷不丁又被一個影子罩住了。 “小朋友,怎么不動了?”曲矩看著他,淺笑中有一縷揶揄之意,“是不是被我那大侄兒唬到啦?” 席墨一時語塞,想這人果然男女不分??!卻是搖了頭,“長老好?!?/br> “看看,還是很乖嘛?!鼻鼐偷?,“同我來吧?!鳖I著席墨進了一個帳子,從那榻后摸出一只雕花木盒來,“喏,送你的?!?/br> “謝長老?!毕舆^盒子,行了一禮,就聽曲矩笑了,“打開看看吧?!?/br> 是一只糖人。 還是一只長得同江潭有幾分相似的糖人。 “坐,慢慢吃,我有事問你?!鼻氐沽吮?,放在席墨面前,“別緊張,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只管點頭搖頭就好了?!?/br> 席墨乖乖坐下,將那糖人衣角撅了一片下來,輕輕含在口中。 “聽說幾年前,你們后山忽然多了一位客卿長老?” 席墨仰了眼去,有些迷茫地搖了頭。 “……那長老喜著墨青云衫?” 席墨舌尖抵著糖塊,繼續搖頭。 “你從未見過那長老么?” 席墨吸了吸兩腮,還是搖頭。 曲矩就有些坐不住了,“那便是見過了?” 席墨依然搖頭。 “……小朋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席墨舌頭一挑,將那糖片翻了個面兒,這才誠懇道,“長老,您認錯人了?!闭f罷,看著曲矩呼吸困難的樣子,又道,“是真的,您信我?!?/br> “你要我怎么信?”曲矩道,“若真是錯認了,你們為何總要阻著我們相見?” “其一,柜格松是樹,化成人形身上也是有樹味兒的?!毕苁钦J真地解釋,“其二,我們長老不僅身上一點樹味兒也沒有,而且,還是個男人?!?/br> 曲矩聞言,沒能忍住,這就笑出了聲。 “你這孩子,當真有點意思?!闭f著竟也認真了起來,“柜格松乃日月兼顧之福地,本身靈識已開,修得人身后怎可能會有樹息。況無論男女,只要是它所化,我皆欣然受之愛之?!?/br> 席墨就瞪大了眼。半晌才吶吶道,“您……” 他卻說不出話來。 “怎么,被我感動到了?”曲矩抱臂頓首,“我對阿格之心,那是日月可鑒,不容置疑的?!?/br> 不,豈止日月沒眼見,阿格它也在質疑啊。 席墨終于醞釀出一絲笑意,這才又開了腔,“可是您有沒有再去柜格松下走一走,看看它是否有什么想說的?” 曲矩便苦笑一聲,“ 它很不喜歡說話的,從我見到它的第一眼,它便始終未曾開過口?!?/br> ……那等等,所以這樹是真的生了靈識嗎? 席墨再看曲矩,卻覺得他似是被什么魘住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