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盯著戒子不說話,溫敘也不開口,陸嘉淵咬了咬牙,只能道,“小師叔,你忘記我同你說過,小師弟他資質……” “我換?!毕咳粚⒔渥游赵谡菩?,露出堪比二月春光的笑容來,“以三易三,再公平不過?!?/br> 溫敘眼中也似流露出一絲笑意,只陸嘉淵打算將嘴巴縫上,反身擺手道,“你們繼續,我去看看魚,好大一條別給燒焦了!” 席墨用之前編好的葉囊收了融影,仍叮囑了不可隨意觸及身體發膚等事項。溫敘也不搭腔,就這么默默聽著,看上去又快睡著了。 席墨便閉了嘴,抱起一旁矮凳上的竹篩道,“小師叔,吃果子吧?!?/br> 那篩子里有一味積石山桃,生得格外艷麗,漲紅的薄皮滾著水珠,瞧著很是誘人。這種桃子生在雪后,味道也如凍雪般清新。只個數極少,春寒一過便不再有了。 溫敘坐在他的玉蘭絹子上啃著桃子,看對面席墨與陸嘉淵分食兩只鲇魚,好不歡暢。一例焦酥透牙,一例綿醇繞舌,配著竹葉青酒,吃得陸嘉淵大呼過癮。從開始時的不斷招呼,到了而今的自顧不暇,瞧著大汗淋漓,竟是很專注的樣子了。 而溫敘斷斷續續吃了半個積石山桃,愈吃愈是心悸。到了后來,連嘴巴也張不開了,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他淚眼迷蒙,這才看了看手中桃子,發現手指也紅腫如一根根水蘿卜。這么看著,卻是一時氣短,臉面朝地栽了過去。 等陸嘉淵發現異狀時,溫敘已沒氣了。席墨見到這等慘狀,自然也是呆了,待回過神來,已主動掌住了溫敘脈搏。細探之下,知道人還沒死透,先舒了口氣。 “這桃子……有毒嗎?”陸嘉淵用腳尖撥了撥那半個桃兒,“怎么給人毒成這樣!” 席墨看陸嘉淵眼色幽深不定,在那桃子和自己間來回轉了幾圈,當即舉手以示清白,“師兄,這桃子我吃了一個冬天,不該有毒的?!?/br> 陸嘉淵不作聲,面上狐疑之色只多不少。他躊躇片刻,還是道,“你先好生照看著,我去找人來?!?/br> 席墨也在猶豫,“可是小師叔已經沒氣了啊?!?/br> 陸嘉淵嘀咕一聲,喚出玉尺一躍而上,“你等著,別亂跑!” 席墨看著人飛遠,忽想起之前種養失敗的涕竹來。這就跑到柴房,從柴禾堆里扒拉出一截臟兮兮的布頭,揭開,挑了兩節尚且青翠的竹子剁碎了。用裹酒曲的干凈細紗包住,浸在水里煮沸,瀝干,將那璧玉湯水用瓷碗盛了,晾在一邊,而微燙的碎竹則隔著細紗,熱熱地敷在溫敘腫脹潰爛的唇角,脖頸,胸口以及手掌。 待那湯水溫和了,席墨正要給溫敘送服下去,便聽遠處一人道,“且慢!” 卻是陸嘉淵帶著曲矩長老來了。 席墨手一抖,好歹端住了碗,沒給溫敘潑上一臉。只鎮定道,“曲矩長老,陸師兄?!?/br> “讓我看看?!鼻禺斚嚷湓诘厣?,臉上雖是青腫未消,好歹還存著幾分之前的瀟灑模樣。他離得近了,看著被紗布裹得嚴實的溫敘,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不是中毒么,怎地給人包成這樣!” “長老,依弟子愚見,溫師叔可能是因桃子誘發了風熱相搏之癥,生了血疳瘡?!毕?,“涕竹煎水,服之可化盛燥,敷之可止瘡癘?!?/br> 一席話都給人說愣了。 曲矩皺著眉,將紗布挑開一隙,又蓋了回去,“是比嘉淵說得狀況好一些?!彼∵^席墨手中璧水,在鼻端淺嗅一番,又遞了回去,“喂他服下罷?!?/br> 席墨應了一聲,盡量一滴不漏地給溫敘灌了下去,抬頭就見曲矩若有所思看著自己,“……你是哪一峰弟子?” “農令峰弟子?!毕沾鸩徽`,果見曲矩挑了眉梢來,“后山何時也有弟子了?” “前年?!毕槐安豢?,倒是讓曲矩聽笑了,“你們后山之人脾性倒是相似……小朋友,我問你,昨日與你一起的那個人是誰?” 席墨垂了眼去,“老伯?!?/br> 曲矩又笑了幾聲,“你明知我在問誰,怎么,這人居然是個寶貝,你們都藏著掖著不愿意說么?” 陸嘉淵就來打圓場,“長老,你昨日見著誰了?” “昨日?見著我的阿格了?!鼻鼐偷?,“沒成想只是閉了一關,他就修成了人形,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看?!?/br> “真的假的?”陸嘉淵眼瞳發了亮,“那夫人如今又在何處?” 曲矩有些為難道,“大概是生了我的氣,現在不知躲到哪里去了?!?/br> 席墨將瓷碗捏了又捏,竭力裝作沒聽見兩人的話。心中卻著實怪異,想這曲矩長老看著眼睛不小,卻連男女都分不清楚。況昨日江潭明明與他說過話了,離得那么近,竟還聽不出是個男人? 陸嘉淵大抵與曲矩關系不錯,這就一把捉住正要溜走的席墨,“小師弟,你知道長老夫人在哪里就快快說嘛!我們見諸峰這么有誠意,就不要幫著后山的神仙戲弄有情人了!” “我要去劈竹子,小師叔該換藥了?!毕嵵氐?。老伯對此都是守口如瓶,他還能一股腦給人說出去不成? 陸嘉淵與曲矩對視一眼,笑著放了手,“去吧去吧?!?/br> 席墨便回了柴房,又劈了兩節涕竹來,正用鑿子細細搗著,就聽門口云淡風輕一聲“席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