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腳下一頓,便見老伯那破車拔地而起,直朝著啼哭處沖去。站在原地待了片刻,席墨也有點想哭了。因那靈引中的朱繩依靈力勾出,隨著時間流逝只會愈來愈短,最后便要完全縮回去。也不知沒了絆線,石傀還會不會聽自己的話。 席墨極目遠眺,余光中卻見一只青紅相間的怪鳥飛來。離得近了,看到鳥背上坐了一名面善的清虛弟子,亦是往那哀哭處去了。他便猜測這該是外聞峰來人。那峰主御獸之道,其中弟子皆以異獸為騎,不與別峰同。 又過一會兒,老伯終于駕著車來了,看席墨一臉緊張盯著自己,便沒好氣道,“拿來!” 席墨忙將靈引遞上。那朱繩只余半指長,再作不成軟束,故他一直按在石傀腕上,教老伯看了,只能暗罵沒用。 “一個兩個,非蠢即笨?!崩喜畣E喳一下將那朱繩扯了老長,自拋了去,在那石傀腕間繞了幾道,“上車!” 席墨早坐穩了,聽老伯罵罵咧咧了半路,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12章 不能則學學不成 原那啼哭是服常樹所出。此樹長了三個腦袋,是瑯玕樹的天然看護,逢瑯玕受損便要放聲大哭引旁相助。 而它這次哭,便是因為瑯玕之果又給那只鹿蜀糟蹋了。 鹿蜀是約莫三年前蓬萊開道時出現的。那次開道逆了潮信,又因冬日下了罕見大雪,近海薄薄凍上了一層,連許多老行家都不曾看出名堂。只一艘船執意出海,鹿蜀便該是那條船帶來的。 它第一次糟?,槴\子,給老伯逮個正著,當場就要給它下鍋煮了。然而當時恰好掌門在場,這就勸阻下來,最后將這異獸提去了外聞峰,此后便無音訊。 誰料它還能再跑出來? 整個仙洲,就這么一株瑯玕樹,每次結珠成果,本就少得可憐,哪能經得住這畜生那般糟踐。老伯怒發沖冠,當下捉著那外聞峰首座弟子訓斥一通,道是再敢將這鹿蜀放出一回,下次便要將他那畢方一并燒了燉湯。 席墨聽畢,心中只記住了一件事。 瑯玕樹原來是在此處。 農令峰實在太大,他此前又被圈在柴園中,因著漫山遍野的靈傀不能擅自行動,只瞅著機會將園子附近的地形摸了透。之前那少許開地耕種的物料,便是他乘著開山之際老伯尚未回來時,按著書中記載,一點點采集的。 而他翻著那些古籍時,亦是從中摘了許多異典奇方。有些聞所未聞的,他看著新奇有趣,也一并記錄下來?,F在一想,其中幾則里頭的主料,自己居然都遇到了,就不免起了小心思。 “老伯,那瑯玕子都給鹿蜀啃完了么?”席墨裝作漫不經心道,聽老伯冷笑一聲,“攏共不過那么十來顆,吃了一半已是該死,倘使都進了它的肚子,誰說什么也沒用了,作肥料賠罪吧?!?/br> 席墨不吭聲,默默盤算了一路?;厝ケ銓⒆约嚎p的樹皮簿子翻開,按之前摘在其中的筆記,執著筆一例例查找起來。 他一共圈了三段話。 “瑯玕百年孕三子。一者色青如翡,一者緋若霞錦,一者剔透似水,隱于樹脈,視之無光?!?/br> “采瑯玕白子,以月色溶之,溉影木之華中,埋息壤下。大雪無雪之日,影華探而指月,溶影既成?!?/br> “第三融影,方不可考。傳物沾之即融,人觸之即傷,需以影木之影盛之?!?/br> 倘使瑯玕白子就是那隱于樹中的無光之果,又如果“溶影”即等同于奇毒“融影”……他便算是湊出了失傳的古毒方! 此前席墨已從山中挖來不少息壤,半數都填在他那園地中養著。而影木他有印象,大概是與江潭去崖后溪谷那次所見。其時,還是他看著江潭從那樹上搖了一捧雪下來,只覺那葉子晃得自己眼花繚亂。不久之后在書中見到了影木圖例,才發覺這可能正是當日那一葉百影之樹。 在席墨所看的這些書中,“溶影”只出現了一次,唯述其制法,卻并沒有相應用法。他在被老伯做成肥料和制出毒方之間猶豫良久,還是決意先去將那影木搜刮一番。 這一次,便在影木下遇見了江潭。 席墨本是午后來的,循著記憶中的方位,不多時就找到了影木。這木頭連同葉子皆是淺灰色,如欲在周遭樹影的包裹里融化。席墨圍著影木轉了幾圈,這就有些為難。說是影木之華,可這樹上都是葉子,并沒有花。又及影木之影,到底指得是影木的哪一部位? 這些問題來此之前他并未細想,只道一看見那樹自有答案。誰知道影木原生了這么一副灰溜溜的樣子,通體一色,簡直令人失去思考余地。 他沉思許久,日頭漸落,一道輕細的腳步聲過到近前才有所覺察。再抬首時,便恰與途經此處的江潭四目相對。 “……長老?!?/br> 江潭“嗯”了一聲,視若無睹,繼續趕路。 “長老留步!”席墨道,“弟子有疑,想請長老解惑?!?/br> 江潭道,“何事?!?/br> “長老可知,何為影木之華,何為影木之影?”這話問出來,幾乎是有些自暴自棄的態度了。 “前者為木影花,后者為木影葉?!苯兜?,“木影花傍晚有月無星時得現,你還需再等片刻?!?/br> 席墨心中大為震撼,“謝謝長老!” 江潭點點頭,本已走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那花有劇毒,不可直接觸碰。而葉與木干皆無毒,取之可遮烈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