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阿福也跟了進來,乖順地立在游筠身后,門簾遮擋,不知他在門外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可是單看表情,卻沒有什么破綻。 謝霖不愿阿福再與游筠接觸,開口說道:“我這兩天身子乏得很,阿福還是留下來陪我吧?!?/br> 游筠一聽他要整,登時起了興趣,反倒糾纏起來,只說剛剛已經說好了阿福先照顧他到康復,怎的突然反悔,紀淵自然是站在謝霖這邊的,可他不知這幾人之間的恩怨,又少見謝霖如此活躍,居然有些差不進話去。 末了,問題還是拋回給了阿福,全看他的意愿。 這時的小孩全無剛才的羞澀和抗拒,抬頭看了一眼謝霖,對上那雙擔憂的眼睛,他知道謝霖怕他再受委屈,可心中已下定決心,居然后退一步,沖著游筠跪下。 “奴才多謝游大人水中相救,愿意侍奉大人直至傷好,傷好之后,互不相欠,再無瓜葛?!?/br> 阿福本是農戶人,在平王府時一直跟著謝霖,也沒有人教他太細致的規矩,可如今一舉一動卻是稚氣全消,游筠雖贏了這一局,卻有些心里不爽,尤其是那四個字“互不相欠,再無瓜葛”,總叫人心里空落落的,可他仍是沒說什么,或許也沒放在心上,笑著點了點頭,一如既往地想要親昵地扶人起來,阿福躲開他包著紗布的手,重新站回身后。 謝霖望著小孩眼中的決絕,隱隱嘆了口氣。 紀淵以為找到阿福,多少可以讓謝霖多些笑臉,可沒想到兩人一走,謝霖又恢復了那副疲憊的樣子,尤其那與游筠的交談像是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竟然連著睡了一整天。不止一日如此,一連數日,謝霖都是昏昏欲睡,這樣的狀態讓他不由想到了當年自己剛登基的時候,謝霖也是這樣長時間地昏睡。 紀淵擔心他有舊疾復發,多次派太醫前去問診,可得到的回答也叫他無能為力。 “謝大人胸氣郁結,多是心情所致,還請皇上多哄哄人開心啊?!?/br> 哄人開心的法子有很多,紀淵試了不少,卻都只能得到謝霖禮貌又克制的回答,他只覺得像是有什么食人精氣的妖怪在吸食謝霖的生命,男人身上鮮明的情緒越來越少,甚至在某些時候提及過往時,連些微的悲傷和憤怒都沒有了,唯一的笑臉大概就是阿?;貋硖酵臅r候,小孩有時在小廚房做了點心,會專門給謝霖送來,這時男人身上會出現少有的松快,甚至帶著淡淡的笑顏。有時紀淵還想跟著阿福蹭兩眼笑,可只要自己一出現在對方面前,那一點點可憐的笑臉都會消失。 紀淵只好守在門外,一般來說,守在門外的還有游筠。 院子里也有一處石質桌椅,只是冬天天寒,石頭更是冰涼,紀淵念著自己腿傷,寧愿靠著左腿站立也不會坐下,可游筠像是沒有感知一樣,軟著骨頭靠在那石椅上。 紀淵知道游筠師從靈運長老,而靈運長老幾乎通天,于是懷抱著一絲微妙的希望,問道:“你說朕該怎么辦?” 游筠依然是沒有正型,說道:“別糾纏了唄,放他走?!?/br> 紀淵收回目光,不愿看那仿佛得了軟骨病一樣的男人。 游筠知道他不滿意這個答案,又說道:“你纏的太緊,會出事的?!?/br> “哪有太緊?” “自打謝霖來這行宮,他有出去過一回嗎?” 紀淵認真回憶一番,搖了搖頭。 并非是他不愿讓謝霖出門,自己也曾有過提議,要不兩人一起去宮里走走,畢竟事情尚未解決,宮外還有危險,可謝霖聽了只是搖頭,不要說出門去了,就連這挽苑的大門,他幾乎都沒有出來過。 “人不能這樣,”游筠語重心長,“人還是要會游戲的,總憋著會瘋?!?/br> 紀淵聽他念叨自己的人生準則,并沒有認真與自己交談的想法,沒再理他。 可事情卻如游筠所說,真的出了意外。 那天紀淵正在寢殿換藥,他傷口仍在腐爛,有時換藥需要用刀將腐壞的rou割下來,才能止血上藥,幾乎小臂長的刀口,從大腿根一直劃到膝蓋內側,一直沒有好轉的痕跡,太醫看了都發愁,反倒紀淵本人無所謂。 老人正抖著手將最后一絲腐rou從刀上摘下來,卻聽見門外吵吵嚷嚷,大約是有人要進門,可屋外的侍衛攔著,說皇帝現在不宜見客,可那內侍也不知發了什么瘋,仍是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紀淵本就疼得心煩,怒喝了一聲:“吵些什么!” 他將口中咬的布巾取出來,一轉頭,卻認出那內侍正是謝霖房里的,心里空了一下。 小太監講話也不利索,慌張說道:“啟稟陛下,謝大人、大人他不見了?!?/br> “不見了?”紀淵登時站起,傷口迸裂,他顧不上細致地處理傷口,只能簡單包扎起來,穿好衣服就出門去,一到挽苑,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今天下午的時候謝霖又說要午睡,下人們都知道謝大人一睡肯定就到黑夜里了,于是看著人睡下,就都松懈起來,正好前些日子有人從宮外偷帶了一副牌回來,大家便聚到廚房里打牌去了,南北打發法不同,又吵嚷半天,期間也沒人想著要回去看看,結果等回過神來,回去看,卻發現門大敞著,本該在床上午睡的人也消失了。 “奴才、奴才離開前都有從外面把門栓掛上的,不知怎么得就開了,叫謝大人跑了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