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劉大哥,你很像一位故人?!?/br> 紀淵手顫,一滴藥液落在謝霖眼角,像是泌出的眼淚——蒼白垂淚的謝霖,與過往記憶重疊,冷汗瞬間細細密密覆蓋滿背,他不知該怎么回應,只好強作鎮定地繼續滴藥。 謝霖眨眨眼,適應冰涼的藥液覆蓋眼球。 “可他不會對我這么好?!?/br> 他沒有嘆氣,像是在訴說一件簡單不過的事情。 新人滴藥到底生疏,動作慢了些,也不甚準確,謝霖仰著頭,又感到一滴溫熱藥液落在臉頰,他笑起來,寬慰對方不要有壓力,慢慢來就好。 可他近在眼前卻不可見的那個人,已是盈滿淚水,追悔莫及。 又是一場秋雨,秋風轉涼,不再叫人覺得舒爽,反而有些寒冷,阿福翻出了去年的夾衣,逼著謝霖套上,謝霖摸著那暗紋綢緞,笑道:“這舊衣服,倒有些新布料的味道?!?/br> 阿福笑著附和,沒有說出真相,哪就這兩件衣服是新的了呢,這家里上上下下的設施用度,都叫紀淵換了一遍,本來敬王爺給的東西就夠好了,可紀淵偏偏不滿意,說這茶苦澀,那炭煙大,反正上次已然驚動了滬州的官府,索性撒開手用,都是叫人從南京運來的好東西,謝霖穿著夾衣,帶著阿福去后院開地,小孩這兩天也閑下來了,自己同他講了往后的設想,得到了大力支持,自己的眼睛好的慢,小孩便決定自己先翻地,起碼要在冬天之前處理好。 阿??钢z頭將已經僵硬板結的土地翻起,聽謝霖在旁邊絮絮叨叨地將一些瑣事,不過三兩句話都會回到復學一事上,阿福只是聽著哼哼,同自己講什么呢,不讓他復學的又不是他一個下人。 說著說著,謝霖忽然話鋒一轉:“劉大哥呢?怎么這兩天又不見他?!?/br> 阿福無心替紀淵隱瞞,回答道:“誰知道他去哪了?!?/br> “是家里的蟻害很棘手嗎?” “我不知道?!卑⒏F财沧?,哪來的什么蟻害,就算有,八百年前就該收拾好了。 謝霖安靜了一會,忽然說道:“阿福為何與劉大哥生嫌隙了呢?” 他沒有問兩人有無矛盾,而是直接問及原因,這一疑慮早在他心中反復證實,之前三人相處,劉平雖然和自己更親近些,可阿福也不會對人如此冷漠。 小孩這才有些慌神,連連否認,又怕謝霖再提,隨意找了個借口:“先生嘴饞嗎?我去給先生洗些葡萄來?!?/br> 謝霖也不追問,淡淡地點點頭,聽著小孩從自己身邊走過,才喃喃道:“葡萄啊?!?/br> ◇ 第106章 生疑 夜色深重,床頭一柄燭火將將燃盡,跳動不停。謝霖雖目不能視,卻依然習慣深夜留一盞燈,而此時這燈映著一黑影,來人腳步無聲,行至床前。 來人立在謝霖床頭,只是看著熟睡中的人,沒有多余動作,靜立良久,像是下了什么決心,猶猶豫豫伸出手去摸了摸人的眉心——謝霖好思慮,是以眉心留了淡淡的愁紋,鐫刻在皮膚上的紋路如同罪狀一般宣告并銘記著過去的傷痛,修長的手指落在那淡紋上,卻只敢輕觸,不敢重撫。 將滅的燭火終于徒勞閃動兩下,化作一股青煙,人影這才動了動,熟門熟路地從柜中取出一支蠟燭,重新點上,他重新將燈罩扣好,打算離開,一回身,卻看到床上人已經坐起。 謝霖是聽到了腳步聲, 坐起身來,他卸了蒙眼的手帕,隱約見到光亮,問道:“阿福?” 人影沒有回答,謝霖斟酌半晌,又問道:“劉大哥,是你嗎?” “啊?!奔o淵干巴巴哼了一下,卻見謝霖臉色立時好了起來,似是欣喜,也像是松了一口氣。 “你回來啦,我還擔心你出了什么事?!敝x霖向紀淵伸出手去,示意寫字交流,紀淵本來只是短暫回來看一眼,不愿過多驚擾,卻還是禁不住牽手誘惑,被謝霖反手牽著坐到床上,男人大約實在擔心自己的安危,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又將手掌心交給紀淵,讓他慢慢寫來。 “我一開始以為是你家蟻害難消,還出門去尋你,想我雖然半殘一個,但萬一會有我能幫上的忙呢?可聽鄰居說,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反倒會是一些陌生人出入,阿福也說不知你去了哪里,我也沒辦法了……” 紀淵何曾聽過謝霖講這么一長段話,兩人從前相處時,這人能沉默就沉默,偶爾說個一兩句也全是不愛聽的,如今這么一堆熨貼的貼心話倒出來,他聽著卻有些難說的酸澀,只想這份關心不是給他的,全給的是自己皮外的那個名頭,那個差點將人綁走謀害的啞巴,自己心中的憤恨愈盛,可恨雖有,他還要繼續將這偽裝持續下去,于是緊握著謝霖掌心,簡略地寫了一個:“工人?!?/br> 謝霖哪知對面人的種種心思,不過一方面確實擔心劉平,另一方面是兩人相處時的小習慣,劉平無法說話,即使手書也不太方便,于是平日里都是他說的多一些,免得話頭落地,知道了前些天出入劉家的陌生人是劉平找來的工人后,謝霖看起來更輕松了些,又扯了些旁的話題來說。 兩人難得有這樣單獨的相處,氛圍又實在好,紀淵一邊聽著,一邊手指點在謝霖掌心,以作回應,只是能看到窗外火光閃爍兩下,那是暗衛在催促自己離開的信號。 “我過兩天想要去看看苗種,現在眼疾遲遲不好,可馬上就要入冬了,總要先種一批下去,”說到這里,謝霖居然有些羞澀地笑了下,“不知怎的,就是不想等到來年再種了,這件事上我確實有些心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