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說清楚當時當下聽到愛人質問和懷疑是的心灰如死?說清楚自己獨身一人昏倒在地后的無助?說清楚那些他也記不清楚,只是想起來便心口疼痛呼吸困難的細節? 如今紀淵摁著他要將往日清算,可謝霖已經無力再思考,再將那些自己獨自承擔的事情一一講來,因為情緒激動而引發的心悸和胸痛又復發了,可他不想在紀淵面前表現一點脆弱,于是只好閉著眼,將自己的悲憤全藏起來。 “殿下信了宋公子的說法,認為是我縱火,那便是吧?!敝x霖松懈了和紀淵對抗的力量。 “可你派人跟蹤我,并與他私下見過面,這你并未和我說?!?/br> “殿下已經信了宋公子,就別再來問我了……” 謝霖的話語間透露出些許哀求,他依然揪著一個信任不放,如果此時的紀淵說一句他信謝霖,或許謝霖會多少好受些,然后再緩緩,慢慢將一些事情說出來。 可紀淵并沒有,他說道:“我沒有信過宋梓明?!?/br> 確實,紀淵作為皇子,生存到現在,又憑一己之力查到太醫院,現在成為議政王,不會輕而易舉相信一個突然出現的可憐人,可他還跟了后半句。 “我也不信你?!?/br> 【作者有話說】 門口偷聽的阿福:聽你倆說話,可真累啊… ◇ 第38章 決離 關于紀淵的信任,是謝霖一直糾結的問題。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這個答案,這個令他恐懼的答案生長于他胸口的血rou,謝霖始終逃避似地忽視它在腔體中隨咳喘震顫出的回響。 但今時今日,終于被眼前人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地說了出來。 只是一瞬間,天地都變了面目,如同日落的太陽雖然腳步緩慢,但依然走向消無,一點點沉下水面,在最后一絲圓弧落下時,天地便黑了。 紀淵坐到一旁,看著謝霖木僵地轉過身來,卻一言不發。 謝霖沉默了很久——即使他在夢中預演過無數次,前幾次恐愕驚醒,后幾次淚流滿面,但夢往往在紀淵說出“不信”那兩個字之后便戛然而止,沒有機會給他排練后面的反應——但此時他心中并不像夢中醒來后那樣胸痛,只是一片茫然。 一向運籌帷幄的謝養之,也有了無措的時候。 窗外忽然響起鞭炮聲,距離很遠,帶著空間的廣闊,遠方人家的炮聲本該不惹人在意地成為新年的底色,但因為兩人之間的沉默,居然異常明顯。 謝霖找到了話頭,不合時宜地輕笑一聲,說道:“怎么這個時候放炮呢?!?/br> 正是晚膳剛過,天色卻沒有完全暗下來,此時放炮并不十分好看,可能是某家孩童實在忍不住,飯后便跑出來玩了。 紀淵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兩人剛剛還是一副針鋒相對的樣子,謝霖怎么忽然提起那一響微不足道的炮聲。 “我有去調查過宋梓明,”紀淵繼續道,謝霖既然不說話,那就由他來繼續,“什么都沒有,我查到的和他告我的幾乎一模一樣,我不信他,是因為這一切都太巧了,包括近期發生的所有事?!?/br> 紀淵正視著謝霖的眼睛,他相信謝霖可以理解自己在說什么——他不信宋梓明,因為一切都太過巧合,包括那場火災,就在左聞丘死的那天發生,左聞丘死后朝堂變換,他和謝霖分崩離析,宋梓明也適時住進王府。 如果說一開始的出手相助有自己的同情和私心,那后來的一系列事情,他紀淵只是想知道宋梓明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所以他偏愛,他縱容。 謝霖是頂頂聰明的人,自己都說的這么明白了,他不會不知道背后的關竅,更何況紀淵也不信謝霖沒有調查過宋梓明——甚至他應該是最早發生懷疑的那位。 可紀淵并沒有從謝霖的眼睛中看到了然,淡棕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團灰色的霧,雙眼無神,連眉尾都沒有因為自己的解釋稍微提起一下。 謝霖動了動嘴,聲音干巴巴地說道:“那你為什么不信我呢?” 他并不是沒有聽明白紀淵這一番話,只是諸多信息在他有些遲鈍的大腦里轉一圈之后,謝霖只抓住其中一點。 紀淵被問住了,他二人之間的關系并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說清楚的,從紀含開始,到游筠,左聞丘,宋梓明,謝霖總有事情瞞著自己。 曾經他也認為謝霖是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見不得他垂眸落目便掌握全局的樣子,但如今謝霖好像不似從前聰穎,身體也羸弱許多,太傅一事確實讓他痛恨謝霖,但冷靜下來卻又覺得諸多蹊蹺,實在狠不下心來。 可若要他再信謝霖,他又實在害怕此類事件再發生。 天色完全黑下來,窗外的鞭炮也再度聲響,天空升起煙火,謝霖看不到,但聽著“咻”一聲竄起,又“啪”地綻放,臉色蒼白的人腦海中浮現起完整的煙花模樣。 炮竹被點燃,引線吱吱響,人群散開,一顆炮竹很快就會爆炸,短暫光影過后,成為一地碎屑——自此,炮竹不再是被孩童期待的炮竹,也不會再生出燦爛的花火,只是任由冬風擺布的紙屑。 一瞬間,它便結束了。 謝霖在忽明忽暗的黑暗中,也是這樣想的。 引線要點燃了,吱吱作響兩聲,炮竹變成垃圾,他和紀淵也要全然改變了。 從前他全隨著紀淵,紀淵要什么他便給什么,結果淪落如今局面,總有一次,主動權要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