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僅兩個字,就堵上了紀淵的求情,下了紀含的判決。 離開御書房,門剛一合上紀淵就把謝霖摁在了樹上,質問他:“你個騙子,什么蓮花紋樣,什么夜間相會,一到晚上你就和瞎子一樣,你怎么知道!父皇也被你誆騙,你……” “殿下謹言慎行?!?/br> “你明明能護著哥哥,你明明知道哥哥不是那樣的人!”紀淵的聲音里帶了哭腔,在訓練場上被冷箭誤傷都沒有哭過的少年,在他最親愛的謝霖哥哥面前哽咽了。 他怕,怕紀含枕中真的被查出來蓮花紋樣,怕他最好的哥哥被落罪,更怕謝霖這些年的相伴沒有半點真情。 紀淵陷入了一個無真無假的深淵,一直有兩位哥哥保護著的小孩被毫無準備地推了出來。 謝霖將自己的衣襟從紀淵手里抽出來,立到一旁站好。他知道從現在起,自己不再是謝霖哥哥。 從前的好時光,再不會有了。 “窮則獨善其身,微臣力薄,自保而已,”謝霖垂下眼,后退兩步,轉身離開了。 那日當晚,合宮上下便收到了紀含的處置:罪臣紀含及其母妃發配北境,永世不得歸京。 ——謝霖驚醒。 怎就站著瞇著了,他小心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旁邊,劉大人還在滔滔不絕地訴苦戶部沒錢的事情,輕輕轉頭和旁邊的學生交換了一個眼神,李屹笑著和他搖搖頭。 謝霖長舒一口氣,想來是沒有誤事。 昨晚中秋,和紀淵吵那一架,睡得實在太晚,醒來只覺得腦仁疼。 朝堂上熱炭熏得很暖,讓他暈乎乎的,竟然瞇著了。又站了半刻鐘,劉大人總算是講完了,皇帝講了兩句勤儉節約的官話,表示知道,揮揮手散了朝。 眾人三三兩兩地退出,李屹疾走兩步跟在他身后。 前些日子皇上才剛許了他帶學生上朝,不想就被看到自己這副丑態,謝霖有些羞愧。 “先生剛剛困頓,想必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李屹在旁說道,“不如您先回府休息一下,上午反正沒事,下午處理也來得及?!?/br> “無妨,”謝霖拒絕,那個王府有什么好回的,“還是直接去直院吧?!?/br> 兩人一邊走一邊就今早朝中所議之事梳理一番。 “山乾,你回去行文一份給我?!敝x霖吩咐道,低頭揉揉額角。 “好的先生,欸?”李屹腳步一頓,“那是什么人,能在宮里騎馬?” 謝霖抬頭,遠遠看到一黃袍人在馬上,對面還站了一個玄衣男子,不知是哪位權貴得了騎馬過宮的權力。 飛快將幾位王爺腦海里過了一遍,再瞇眼細瞧,果然,馬上的是三皇子紀常,而對面站著的那個,可不就是昨晚剛吵一架的紀淵。 如今三皇子圣眷正隆,封了七星爵位,負責參議朝政的工作,而他的母親前幾日也剛晉為貴妃,如今后位空缺,淑貴妃在后宮一家獨大。 皇帝身體越發不行了,雖傳統晚立太子,但朝中上下都估計紀常會是下一位東宮之主。 只是紀淵和紀常素來不合,其中一部分可能是因為坊間流傳皇后之死與淑貴妃有關,謝霖知道紀淵一直在暗中調查此事,只是苦于年月長久,沒有證據,所以一直拿他們母子沒有辦法。 讓紀淵單獨和紀常相處,典型的冤家路窄,謝霖不敢保證后果,只好快步走上前去,向紀常鞠身行禮。 馬上的人一身五色云龍紋黃袍,陽光下粼光閃閃,皆是金線繡制,腰間纏著一把銀色軟劍,劍柄七顆寶珠,配著劍身熠熠生輝。 謝霖心底一驚,除騎馬過宮外,皇帝居然還允許他隨身佩劍。大皇子紀含刺殺一事之后,皇帝便一直謹慎多疑,禁止一切利器進入宮禁,如今卻許給紀含這樣的特權…… 紀常俯視著趕來的謝霖和他身后的小學生,笑道:“喲,這不是平王妃么,不在王府cao持家業,怎么跑到宮里來了?!?/br> 謝霖是翰林學士,皇帝顧問,這個點是下朝的時候,紀常卻裝不明白,謝霖知道他還有話要講。 “跑到宮里來也就罷了,怎么不管好家里的狗,四處亂叫吵著本王?!?/br> 旁邊的李屹沒見過這陣仗,轉頭看向謝霖。 謝霖倒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擋在紀淵面前攔著他,禮貌回道:“安王殿下說笑了,平王府里幾只獵犬自有馴獸師管教,若無人下令是斷不會亂吠的?!?/br> 這回答并不令紀常滿意,繼續諷刺道:“狗畢竟是狗,有人管教也就罷了,只是那狗自小就離開了母親,平王妃還是要多關愛關愛的?!?/br> 謝霖沒聲不語,這紀常如此猖狂,侮辱皇子也就罷了,居然敢波及皇后。 他悄聲背回手去,牽著將要發怒的紀淵,多爭無益,謝霖只想讓紀??禳c離開,于是挑開話頭,問道:“安王殿下這是要去淑貴妃宮里?” “是啊,”紀??吭隈R背上,懶洋洋地說,“誰叫你家王爺擋了道呢?!?/br> “王爺想必是記錯了,”謝霖手指輕輕點了點紀淵手背,“平王殿下是皇后嫡子,若論嫡庶尊卑,還請王爺讓路?!?/br> 紀常沒想到被反咬一口,手腕韁繩一緊,黑馬嘶叫:“今日本王不便讓路,怕母妃那里等得急了,你們還是讓開吧?!?/br> 身后的紀淵冷笑一聲:“請人幫忙有請人幫忙的規矩,皇兄這么講話,稍后去了淑貴妃宮里,還請她老人家好好教教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