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著熟悉的背影,紀淵不免憶起往事…… 當年謝霖是大皇子紀含的伴讀,而紀含是紀淵最好的哥哥,三人常常一起讀書作伴,也有過一段快樂時光。只是紀淵沒想到謝霖私下污蔑紀含,最終讓皇上遣大皇子到北境,永不得歸京。那之后紀淵便恨透了謝霖,盡量不與他相見,只是不知他又使了什么手段,讓皇上許他做自己的側妃?;楹蟛幻庀嘁?,紀淵恨謝霖手段刁鉆,便時時用他所求之物欺辱他。 彼時謝霖還撐著年長者的架子教他夫妻相處,恩山義海,他便縱著外界嘲笑謝霖委身為妾,當時孩童玩鬧,唱著歌謠沖謝霖扔泥巴,弄得一身白衣盡是污泥,后來謝霖便只著青衣,不再穿白。因為眾說紛紜,謝霖又拿出妻子的模樣,天天追問他的行蹤,他嘲諷為妾者善妒當休,日日不著家。漸漸地,耳邊謝霖管教的聲音變少了,有時他回王府一住一周,兩人一面也見不到。之后再見,紀淵只覺得謝霖一次比一次瘦,且咳疾遲遲不愈,但紀淵恨他害了紀含,也沒有請太醫看顧。 只是今日不知為何,謝霖穿了一身白,來這煙柳地尋他。 “回家吧?!?/br> 耳邊傳來謝霖略帶嘶啞的聲音,紀淵驚覺,悶聲放開懷里的戲子,起身拂袖而出,聽得謝霖向錢李二人道別,而后跟在他身后。 轎里很暖,紀淵率先進了車廂,等了許久,馬車都動開了也不見謝霖上來,窗外一看,卻見謝霖孑身一人走在車后面,細白的身影看起來搖搖欲墜。 紀淵叫停馬車,揚聲問謝霖怎么不上車。 謝霖遠遠立在后面,幽瑩的月光照不明白他的身影,只聽遙遙一聲: “霖身份卑賤,不敢上車?!?/br> 紀淵看四周也沒停第二輛車,問道:“你的車呢?” “霖步行而來?!?/br> 秋季夜里濕冷,謝霖就這么著著單衣踏霜尋他,紀淵不由有些頭疼: “養之……上車吧?!?/br> 這是二人一貫的默契,若是爭吵了不快了,喚了小字,就是低頭。 謝霖沒再固執,悉簌簌上了車,但即使坐在軟凳里,身體依然止不住的寒顫,紀淵看他像是凍麻了,還是沒明白為什么出來尋他。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謝霖看向窗外,淡淡來了一句:“今日中秋?!?/br> 中秋月圓人團圓,謝霖孤身一人許久,節日卻還奢求一點氣味。 車里兩人都靜了,陡然一起過節,兩人都不適應,馬車到家了也沒有講一句話,紀淵先下了車。 夜色深重,謝霖眼神不好,一眼看過去一個黑影杵在門口,便出聲詢問:“紀淵?” 影子回頭,看謝霖狐疑的模樣,似是不信他會等人一樣,心里又一股氣堵著上不來,想要拂袖離去,忽然憶起謝霖眼神不好,晚上有盲疾。 “看得到嗎?” “能走?!?/br> 他倒是惜字如金!紀淵又等了等,看謝霖慢慢挪騰著腳步,也沒有想要找他說話或者尋他幫忙的樣子,冷言發作: “大人半夜找本王回來,就是為了在這風里等你嗎?” “殿下可以先回房?!敝x霖的聲音依然很平靜,仿佛聽不懂紀淵在說什么。 “好,”紀淵氣笑了,“今日中秋,好個中秋!謝大人倒是好大的面子!” 言畢,人就氣沖沖走掉了,適才迎上來接人的管事和仆從也呼啦啦全跟著去了。 好大的面子,謝霖心想,他一個妾室,哪來這莫須有的面子。 謝霖手心里全是汗,他在黑夜里與盲人無異,適才的三杯烈酒如今在胃里翻騰,涼風又激得人鼻腔疼痛,在紀淵面前一直忍著,終于摸索著扶住一棵樹,先是斷斷續續吸了一口風,接著便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咳疾引發干嘔,帶來的窒息令人頭暈,濃重的夜色讓謝霖走得很慢,王府里的路他大概也熟悉,謝霖就這樣摸索著前行。 眼睛是他先天不足,一直如此,只是從前夜路并不需要一個人走,總有人牽著他小心避開每一處危險,保護他免受黑夜侵擾。 “謝霖哥哥這邊走!” 許是黑夜讓人恍惚,謝霖又想起以前住在紀含府里的日子了。 子靜……謝霖嘆著紀含的小字。 若是你當時知道留我在京會是如今這般光景,定會帶我一起去北境。 只是留下子洄獨自在這吃人的京城,誰能舍得。 第0002章 學堂往事 謝霖始終記著和紀淵第一次見的時候。 少年奪魁,謝霖破格和皇子們一同到弘文館學習,那時他喜歡穿月白衫,大皇子紀含也總是一身白衣,兩人功課又是最好,志趣相投,形影不離,于是常常被同窗學子嬉笑為弘文雙璧。 謝霖惶恐這個稱號,稱自己出身布衣,紀含倒很是接納。 “我的母親也出身平民,你我不分貴賤?!?/br> 紀含是崇明帝最大的孩子,只是母妃身份卑賤,所以一直住在宮外,為人溫潤如玉,也沒有皇家做派,散學后會邀請謝霖去他府里繼續嘗茶談書,謝霖往往拒絕,但有時敵不過紀含頻繁邀請,也去過幾回。 那時他第一次見到紀淵。 紀淵雖是崇明帝最小的孩子,但是由皇后所出,也是崇明帝最疼愛的孩子?;屎笊录o淵不久后便撒手人寰,或許是同病相憐,紀淵常常出宮與紀含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