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密碼 第289節
“生日快樂”,明明應該是讓人高興的祝福詞,卻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他見過了很多的大場面,這點變故還在他心理承受能力的范圍之內,他悄悄的松開了拳頭,臉上也很及時的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笑容。 站在離他最近地方的賽維瑞拉紅著臉,手里拿著一個……應該是帽子,聯邦人有很多和儀式有關系的行為。 像是過節,不同的節日安排不同的菜譜,甚至是在什么地方吃都很有講究。 又比如說幫派,幫派份子之間的廝殺其實也很有儀式性,怎么殺人,殺完人如何處理,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那些老警察一眼就能從幫派廝殺的現場拿到一手的案件信息。 當然這里面也包括了生日派對,戴上一個尖尖的彩色帽子就成為了生日派對的“儀式”,也是不可缺少的儀式。 賽維瑞拉沒有注意到林奇驚喜表情后的無奈,她幫林奇戴上了帽子,拉著他進了房間。 在進房間的時候林奇看見了換了一套聯邦裝扮的德拉格省督,他頓時覺得好了很多。 “我不知道你要來……”,站在一個一人多高的生日蛋糕前,林奇輕聲說了一句。 女孩的臉蛋有些微微發紅,“我讀了一本書,書中說人應該去爭取自己的幸福,所以我來了,我覺得你就是我的幸福?!?/br> 這樣赤果果的表白讓林奇有些措手不及,沃德里克先生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怎么把這個小妞送到這邊來了? 其實林奇和沃德里克先生的看法是相同的,他不太可能會娶賽維瑞拉成為自己的妻子,沃德里克先生也不會允許他那么做。 對林奇來說,女方太過于強勢——這里不是說賽維瑞拉在生活和工作中的態度,是說她的家庭背景和人際關系明顯超出林奇太多,反而不會對林奇有任何的幫助。 甚至會因為他們的關系,林奇自己的發展受到限制,人們在和林奇談生意的過程中,更多的去考慮賽維瑞拉和她身后資本勢力的態度,考慮這么做是不是會產生負面的東西,從而干脆越過林奇。 包括林奇任何的成長和進步,都會被看作是他憑借著賽維瑞拉的關系和幫助得到的發展,這對無疑對他個人和他的生意都是致命的。 除非他能夠在兩人結婚之前,成長到足以讓人們忽略他的出身和背景的地步,但短時間里這不太可能,這需要至少以十年為單位的時間,所以這注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戀。 或許,這就是沃德里克先生讓她過來的原因? 因為他知道結果? 不過不管怎么樣,被人重視還是令人快樂的,林奇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后,他切開了蛋糕。 也就在幾百米開外的地方,西蒙先生也恰好剛剛回到家中。 這一次他們組織的沙龍讓他本來就不怎么高的情緒,變得更低落了。 林奇在會上表態,他不會插手商人們之間的競爭,但他不允許有惡性競爭的出現。 他說了一些他認為的惡性競爭,可在西蒙先生來看,林奇只是不讓人們違反一些本地的法律和可能是聯邦的法律而已,或者說他實際上是在抑制西蒙先生這類本地的外國商人。 因為他們在這邊的時間更長,對這邊的社會和各個層面也更熟悉,如果有人會依靠犯罪行為來打擊競爭對手,那毫無疑問是在本地關系深厚的西蒙先生這些人。 林奇制定了約束他們本地外國商人的規則,卻沒有規范競爭中的惡意行為,比如說擠兌和競價。 這兩種情況幾乎是所有商人最怕碰到的,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 商品擠兌的方式有很多種,最常見的就是退貨,不要以為這個時代沒有退貨這種概念,只要客人覺得商品不好,就能要求退款。 退不退可能是由商人自己選擇,但如果不退因此鬧起來,造成的惡劣影響也是商人自己承擔。 但退了,別人買了,又來退,那么他還要不要進貨了? 不進貨,沒有東西賣。 進貨,退貨的商品退回來又會造成積壓并且占用他大量的資金。 這里就更別提更加可怕的競價了,價格戰這種東西會讓商人們血本無歸,在普雷頓商行時期,他們直接指定了標準價格,或者叫做保護價格來確保每一個分銷商人的利益,這才能夠讓所有人都支持普雷頓商行,現在這些都完了。 聯邦商人比他們更具有優勢,他們根本就不是聯邦商人的對手,或許現在離開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他緊皺著眉頭走進了書房里,并且把自己的管家找來,“最近打聽一下,我手里的這些房產、地產,還有我的工廠和商店值多少錢……” 他盡量讓自己說的風輕云淡一些,但管家還是聽出了其中不同的味道,管家猶豫了一會,才試探著問道,“老爺,您是打算離開了嗎?” “離開?”西蒙先生笑了起來,“當然不,今天下午的沙龍我見到了一些聯邦的商人,這些人非常的傲慢,我決定給他們一點厲害嘗嘗,讓他們知道,即使這里沒有了普雷頓商行,我們依舊是半個主人!” 很霸氣的言論,但這并沒有讓管家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正在想著如何進一步打消管家臉上的懷疑時,不經意間西蒙先生的目光看見了院子邊上的兒子,他正在和一個年輕人聊天,隔著不高的植物矮墻聊天。 他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舒展開,他沒有打算帶這個孩子和他的母親離開,他只打算自己一個人走。 不多時,管家從書房里出來,正好碰到了聊天結束的小少爺,后者一眼就看到了管家臉上的愁容。 作為一個努力想要證明自己的好孩子,他的觀察也非常的縝密仔細。 他走到了管家的身邊,輕聲問道,“管家爺爺,你怎么了,看起來好像有些事情正在困擾著你?!?/br> 第479章 等不到的施舍 人是很主觀的生物,特別是當一個人非常自我的時候,哪怕他做的過分了,做錯了,他也不會這么覺得,他只會認為一切都是別人的態度問題,而不是自己的。 西蒙先生在家里對待他的孩子,他的妻子的態度并不像是一個真正的父親,一個丈夫那樣,可是在他自己看來,他做到了自己應該做的。 他給那個女人和孩子提供了百分之八十的納加利爾人都享受不到的生活基礎,給了他們富足的生活,讓他們不需要到外面工作就能生活的很好。 他已經給了那么多,如果還有誰不滿足,那問題一定不是出在他身上。 他是這么認為的,也是這么看的,可是一些旁觀者,像是管家先生之類的站在非當事人的角度上,他們就能夠看出西蒙先生的確不喜歡女主和小主人。 此時老管家已經隱隱的猜測到了西蒙老爺有可能想要變賣家產離開這里,他作為一個管家自然無法干涉到西蒙老爺的想法和做法,但是…… 面對著小少爺,老管家輕輕嘆了一口氣,他不希望是這樣,所以他稍稍透露了一些什么,哪怕機會渺茫。 “老爺可能……打算離開這里?!?/br> “他要出去旅游,還是去其他地方談生意?”少年人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雖然西蒙先生對他不好,對他的母親不好,但他還是承擔起了最基礎的責任,提供了他一個不錯的成長環境。 在別人已經開始為了生存忙碌的時候,他還能夠上學,所以他對西蒙先生的感情是非常復雜的,有時候他會很絕望,但有時候他又能寬慰自己。 他臉上的笑容向老管教暗示著少年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老爺以前是普雷頓商行的人,現在普雷頓商行倒了,聯邦商人來了,他可能是打算……徹底的離開這里,回到他來的地方去?!?/br> “我是否留在這里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也許顛簸的海上航行反而會要了我的命?!彼难凵窭锿钢环N很特別的東西,像是慈祥,關愛之類的,“但你不同,少爺?!?/br> “我不清楚一些事情,也許你可以……問問老爺?!?/br> 老管家說完這些之后再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后快速的離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發呆的少年。 西蒙先生要離開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其實他這些年里已經知道他的父親在另外一個國家有了一個家庭,也包括了另外一個妻子和孩子。 這對少年來說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在納加利爾,有能力的男人多照顧幾名女性并且幫助她們實現繁衍后代的夢想,并不是一件會被人們斥責的事情。 有些富豪家里十幾名乃至幾十名妻子的事情在這里都屢見不鮮,不過是有另外一個大媽和一個哥哥而已,他都沒有很在意。 但現在,一些他刻意忽略的事情開始涌上心頭。 比如說西蒙先生總是把他另外一個家庭的相片擺放在他最容易看見的地方,書架上,辦公桌上,書桌上甚至是起居室的柜子上。 可是在這里,卻從來都沒有他和這里的家人的合影。 比如說他總是按時的給那邊的家里人寫信,而且每次都會寫很久,三四張信紙寫滿了東西寄出去,卻很少和這里的家人們進行短暫的溝通,哪怕只是幾句話。 比如說…… 太多的比如說,這讓少年本來還不錯的情緒又陷入了低潮,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西蒙先生是不是打算離開。 他很快就換了一副表情,在這樣的家庭里,在這樣的家庭關系中,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偽裝自己。 “父親……” 兩分鐘后,他來到了書房外,看著低著頭伏案寫些什么東西的西蒙先生,輕呼了一聲。 他就站在門外,沒有往里面越界哪怕一公分的距離,因為西蒙先生說過,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夠進入他的書房里,這里也包括了這個房子的女主人和小主人。 少年不敢違背西蒙先生的要求,他額角上的傷疤仿佛還有些跳疼,其實早就沒有感覺。 西蒙先生頭也不抬,連話都不搭,繼續做著他的事情。 大概七八分鐘后,他放下筆,揉了揉手腕,抬起頭時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冷漠,還有他的語氣也是,“這個時間你應該在做功課,或者做些其他的事情?!?/br> 他的意思是不希望在這里看見少年,少年抿了抿嘴,低著頭,繼續說道,“是,我剛才碰到了管家爺爺,從他那打聽到了一些事情……”,他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書桌后的西蒙先生,“您是要離開了嗎?” “離開?”西蒙先生的眼神變得有些可怕起來,“你聽誰說的,還是說你自己胡亂的猜測?” “我告訴過你,該讓你知道的事情,我一定會告訴你,但不該你知道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不老實的到處打聽?!?/br> “這次我不懲罰你,不過如果還有下一次,再讓我知道你亂猜測或者亂打聽,這些懲罰會加在一起?!?/br> 西蒙先生有一根藤條鞭子,是用來抽打那些犯了錯的下人們的,對待這些納加利爾土著不能太仁慈,否則他們就會一步一步的嘗試著越過那條主人和下人之間的界限。 鞭子是維護自己權威性的好東西,只要幾下子就能讓人在一定時間里認清自己的地位。 有時候少年犯了錯,或者他的母親犯了錯,西蒙也會拿鞭子抽打他們,每次都是五鞭,要脫掉上衣,抽打在背上。 每一次受罰都會讓人印象深刻,當聽到懲罰的時候,少年眼中流露出了一種恐懼的神情,他的頭垂的更低了。 “如果沒事了,就去做你的事情,記得把我的門關上……”,說著西蒙先生揉了揉手腕,又拿起了筆,開始奮筆疾書。 其實之前他這里有打字機,那種咚咚咚敲個不停,到頭了會叮的一聲,然后用手一推就能推回去的那種。 不過后來用著用著就不用了,一來他寫信的頻率不算低但也不可能每天都寫,其次油墨帶是需要保養的,打字機也是。 他在這方面花費的錢都已經遠遠高于打字機本身了,并且他的打字技術不怎么好,最后還是放棄了。 少年人站在門口沉默了片刻,西蒙有些不快的再次抬起頭,看著他,微微偏著點了一下頭,那個意思就像是在質問他,為什么還不離開,還想要做什么? 少年略微彎腰鞠躬,并且關上了房門,書房里頓時只剩下沙沙聲,以及一顆愈發期盼著回到真正的家里,享受真正家庭溫暖的西蒙先生。 越是有這樣的想法,他越是急迫,哪怕他那邊的孩子對他沒有什么感情,一切都看在錢的份上。 哪怕他那邊的妻子已經出軌了,有了一個情人,但他覺得這得怪他,是他先做錯的,而且他回去之后會彌補這些。 他受不了這邊孩子那副野蠻人的樣子,他受不了他這邊妻子身上永遠都清除不掉的怪味,他受夠了,他要回去! 少年有些茫然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在路過他母親房間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母親呼喊了他的名字。 他回到房間里,關上了房門,把自己重重的丟在了柔軟的床上,望著沙帳,他愈發的迷茫起來。 他已經能夠感受到了,感受到西蒙先生決定離開的決心,以及……拋棄他們的決心。 他能夠感受到那種決定,很神奇,他說不清楚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和他的母親就要被拋棄了。 淚水,控制不住的從眼眶里流淌出來,即使是他父親鞭打他的時候他都沒有哭過,因為西蒙先生說過,一個男子漢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哭泣。 他從懂事開始就沒有哭過,越是疼痛,越是受傷,他越是要露出笑容,因為這樣才能迎合西蒙先生對他可能都不存在的期望,以及安慰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