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艾拉第一次以如此冰冷的語氣質問他，布魯斯如同被荊棘刺到一樣瑟縮了下脊背。

    然而艾拉此刻被憤怒和不解沖昏了頭腦，過往對布魯斯的無條件支持也被杰森的死亡帶偏了方向。

    布魯斯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沒有用小丑的性命替杰森陪葬是不爭的事實。他的不殺理念，在自己兒子的死亡面前，第一次顯得如此蒼白空洞。

    但他知道，他必須堅守這個理念，越是到這種時候，他就越要堅守自我。

    死亡并不會完全澆滅仇恨，也不會帶來新生，它更有可能帶來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怪物。

    蝙蝠俠不能失控，即便他失去了自己的羅賓。即便，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不，艾拉，小丑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我們手上。

    布魯斯語氣沙啞，過往甜蜜的嗓音此刻比沙石磨礪還要難聽。

    艾拉仍舊不解，在她心里，沒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家人更加重要。

    她神色復雜地看著布魯斯，終是沒有和他爭辯。

    她輕斂眸光，視線再一次投注到杰森的身上，心里突然冒出來了一個想法。

    從對這個世界有認知開始，她就覺得這個世界絲毫不值得留戀。

    是布魯斯，迪克，阿爾弗雷德還有杰森他們，是他們的愛與陪伴，才讓她重新接納了這個世界。

    他們是她的支柱，所以她無法接受這個支柱會坍塌，哪怕只有一角。

    如果真的要一個人死去，那就讓她來吧。

    沒人發現艾拉的想法，但艾拉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

    到了晚間，在所有人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餐后，艾拉獨自一人溜到了杰森的身邊。

    這會誰也不會來，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正忙于準備喪禮事宜，只有她是空閑的。

    她看著被挪到了冰柜里的杰森，臉上終于綻放出了這么多天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我這就來救你，杰森。

    艾拉邊輕輕說著，邊將手覆蓋在了杰森的臉上。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奪目的治愈光線從艾拉的指縫間泄出，又立馬被盡數吸收進了杰森體內。

    瑩白的光線如同一張密網一樣蔓延在杰森裸露的皮膚上，時隱時現。

    慢慢地，隨著時間流逝，杰森身上突然有輕微的咔嚓聲響起。

    先是手腳斷裂的骨頭歸位，再是喉間血沫嗆咳的聲音。

    再然后是輕微的呼喘聲，有不顯眼的白霧從杰森的鼻間冒出。

    最后，是虛弱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聲比一聲強勁。

    最后，那顆沉靜許久的心臟終于在艾拉手下歡快地跳了起來。

    少年身上的淤青也盡數褪去，腫脹的皮rou終于恢復平整光滑，隨著平穩的呼吸聲，面目全非的少年再一次恢復成了當初英俊剛毅的模樣。

    然而艾拉的狀態卻并不好，在杰森心跳重新搏動的那一瞬間，艾拉漆黑的長發宛若褪色一般，從發根起，雪白的顏色rou眼可見的朝發尾蔓延。

    直到杰森恢復如常，艾拉的頭發也全部變白，宛若被冷柜里的冰霜全部覆蓋。

    而她臉上的血色也幾乎全部褪去，面白如紙，連嘴唇都看不出一點紅色。

    一人生，則一人死。

    艾拉的能力的確逆天，但代價也是常人無法承受之重。

    但艾拉不在乎，她吃力地將杰森從冰柜中挪出，又守了他一會，直到看到他面色逐漸紅潤，心跳聲越發強勁有力，臉上才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來。

    真好，你活過來了。

    艾拉輕輕摸了摸杰森刺棱棱的頭發，再一次笑了起來。

    或許是感受到了頭上輕柔的撫觸，杰森的眼睫突然輕微顫動起來。

    艾拉見狀不對，連忙將手再一次覆在他的額上。

    微弱的光亮再一次籠罩杰森的額際，杰森原本顫動的眼睫慢慢地又沉靜下來。

    他陷入了更加深沉的睡眠之中，艾拉也終于松了口氣。

    她并不想讓杰森看到她這個樣子，那樣會生出許多麻煩來。

    而且，現在她還有一件事必須去辦。

    她挪轉視線看向布魯斯的武器庫，第一次走進去仔細挑選了起來。

    是的。

    她準備去殺了小丑。

    艾拉掂量著手中精煉的唐刀，眼里的光亮甚至要比手中的刀刃更加鋒利。

    她不干涉布魯斯的選擇，也能理解他的選擇。

    但殺了小丑，也是她自己必須完成的，別人無法干涉的選擇。

    在杰森復活的那一瞬間，她的生命也進入了倒計時，她必須在這最后的一段時間內，將小丑手刃刀下。

    這不僅是為了杰森報仇，也是為了布魯斯和哥譚。

    布魯斯害怕失控，所以一直不讓自己手上沾染生命，但她沒關系，反正她要死了，再失控又能失控到哪去呢?

    艾拉這般想著，嘴角噙著一絲無所顧忌的輕快微笑，將挑選好的工具和武器盡數收納在身上各處。

    然而正當她想要跨出武器庫時，眼前卻突然一黑，栽倒在地。

    艾拉暈倒了。

    但這不是尋常的昏迷。

    她的意識漂浮在無盡的黑暗中，正昏昏沉沉時，一道柔和的光亮突然從遠處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