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什么…… 他晃著腦袋,同輝寶鑒的術法迫使他低頭去看,他看到一只僵硬的手。 手是他自己的,那手正掐訣,試圖破解咒念。 咒念? 絕不是鎮妖塔,也非同輝寶鑒。 那是誰? 斐守歲緩緩墜落地面,他蹲下.身,深吸一口氣,旁邊揮扇的身軀就倏地飛了出去。 去救奄奄一息的緋紅扁舟。 可斐守歲只略一眼,心中就知曉了結局。 沒事的,死不了,我們都死不了。 寶鑒在告訴守歲,這兒的生靈都通過了考驗,可…… 斐守歲記不得了,還有一人,他記不起來。 掐訣的手沒有松開,仿佛這術法定要破解,不然會叫他悔恨終生。 老妖怪咬唇,額前的虛汗滴下,他屏氣抬頭,去看一切能讓他記起來的東西。 寶鑒…… 同輝寶鑒…… 斐守歲的心,莫名其妙地生出一個問題,他這般問自己:“我究竟是什么時候入的寶鑒?是被天兵天將帶走之后,還是生在死人窟時,就已經被寶鑒所困?” 所以才有撲不滅的大火,才有連綿不斷的荒原。 斐守歲凌亂了視線,絲毫沒有看到身側的玉手,正在抱他入懷。 “啊……” 掐訣的手還在用力,可手的主人卻失了魂般,朝朦朧的神明祈愿。 斐守歲仰望虛無縹緲的金塑:“您總喜歡笑看眾生,像我這般無趣的棋子,您看得可還盡興?不仁啊不仁,您是不仁的……” 斐守歲說著說著,他抱住了自己。 墨發垂擺,浮在那血淋淋的妖尸之上。 “天地不仁,您也不仁……您看什么都是紙扎的枯草,哪怕是他,哪怕是什么……” 到底要說何事? 守歲的心開始反問。 “我是從何時開始,浸泡在寶鑒之中?何時……” 他還記得在高臺上,火焰蓮花間呆滯的顧扁舟。 那個也是幻術嗎? 他記得是。 斐守歲記起在幻術里,顧扁舟于火中沉默,而他被大火灼燒,沒了力氣躺倒在地,一睜眼就到了這里。 因為被身軀束縛,他從未仔細端詳寶鑒的法陣。 是真是假。 像吃了一把毒蘑菇,斐守歲的思考東扯一把,西撈一捧,他有些孤單地蹲在角落里,聽黑烏鴉的嘶吼,花越青的咒罵。 以及那緋紅手上冰冷的長劍。 一扇水墨之風掠過。 斐守歲抿唇。 視線從假神身上挪開,他仍舊記得自己遺忘了過去,于是他去看,看到自己砍斷了神的玉手。 綠色的汁水,張狂了他的半張側臉。 一轉身,他的眼里,是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那雙灰白的妖瞳,斐守歲向來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他總覺得灰白有些怪異,所以常用術法變幻,可今日一瞧,他又好似接受了灰,甚而有些歡喜。 就像那身旁石做的玉手,也是這般顏色。 斐守歲微微張嘴,不受控制地問:“我還沒有看盡,您就要帶我走了?” 玉手的動作一停。 周遭的聲音,漸漸打薄,緋紅與古槐開始淡出視線。 于是斐守歲極近仰頭,試圖看清那黑烏鴉的翅膀,是否真的受了天雷之傷。 “別帶我走,”斐守歲說,“這樣的不明不白,與死何異?” 玉手從地底生長,祂們抱住了斐守歲的細腰。 斐守歲看了眼:“如此著急?” 玉手的指尖生出綠藤,已然困住斐守歲的軀殼。 有蔥綠的嫩葉生長,就像爬山虎,爬滿了槐樹閉塞的心房。 看綠藤肆意,斐守歲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卻沒有摸到心中所想。 他笑道:“我身上沒有鎖鏈?!?/br> 綠藤減緩了生長。 “我記得你?!?/br> 綠藤停止了抽芽。 “海棠鎮阿紫客棧,要帶走陸觀道的就是你,對嗎?” 此話落。 綠藤猛地抽春,爆出一朵朵沉默的紫紅。 斐守歲看著怒放的花,并未阻攔,只是說:“后來在花海的盡頭,你……你是想攔著我,還是帶我走?” 綠藤與紫花已經長到了臉頰。 斐守歲又問:“帶我們走,走去哪里?” 梧桐樹葉又寬又大,在槐樹身上突兀得不成樣子。 斐守歲被綠葉遮住了視線,有些煩躁:“你還沒有回我的話,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能這樣不講道理?!?/br> 話落。 颯颯風聲響起。 綠藤梧桐一點一點挪開遮蔽。 斐守歲借著那窄小的洞口,繞過紫色梧桐花的親昵,他看到熟悉的一幕。 是顧扁舟甩劍擋在自己面前,而黑烏鴉捂著折斷的翅膀,口吐鮮血。 白狐貍呢? 花越青被玉手掏心,昏死了去。 斐守歲:“……給我看這些作甚?!?/br> 梧桐晃了晃葉子與花。 “看了有什么用,我救不了他們?!币簿炔涣俗约?。 可。 顧扁舟的聲音傳來。 那緋紅見素,沙啞地吼道:“您若要審判,就帶我一人去高臺上受水牢火刑之苦,何必牽連三個代罪之妖!” 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