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一陣青煙從鎮妖塔大門處噴涌。 煙霧滾滾,繚繞之下,是伸出霧外的一只只玉手。 玉手戴著五光十色的鐲子,祂們拍散大霧,合攏霧中水汽,將鐲子的光彩落滿地上斬首的妖尸。 緩緩。 青煙與手,緩緩籠罩鎮妖塔這方寸之地。 好似在鐲子的光亮里,妖尸也有了溫度。 那手兒的眼中沒有高低貴賤,祂們在地上攀爬,黏住了尸首,帶著一路血紅的手掌印。 叮鈴。 叮鈴鈴。 鐲子碰撞,像極陰曹地府催命的銅鈴。 花越青見狀,狐貍毛一根根拔起。 顧扁舟冷笑一聲:“何須勞煩您大駕光臨?!?/br> 何人? 斐守歲想看清霧氣與玉手后的神明,是否與他心中的設想一致。 可,就在此時,他雙目一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斐守歲:…… 聽那緋紅:“這種臟活不勞您動手,讓小仙處理便好。也不知是哪個仙娥在您耳邊嚼舌根子,讓您擔憂起這腌臜之地?!?/br> 神明不語。 亦或者是,同輝寶鑒的幻術讓斐守歲聽不清神的語言。 窸窸窣窣的動靜。 是手在移動? 酷似蜘蛛腳的玉手,又站在哪具妖尸上。 斐守歲看不清,耳識卻有花越青的心聲。 還沒被磨平棱角的白狐貍,顫巍巍道:“雖早知那兩位的身份不同尋常,但這也……” 蛇尾女媧? “真是開了眼了,為的個妖怪踏足這般地方……” 聲音開始模糊,亦近亦遠。 斐守歲側耳,試圖聽得清明些,但花越青越說越膽怯,最后只剩狐貍嚶嚶的低鳴。 在怕什么? 為何白狐貍都怕成這樣了,身軀沒有一點反應? 這時。 顧扁舟的傳音落在斐守歲耳中:“徑緣,這位大人最獨特之處,就是祂的術法。與你一宗,乃幻術,能讓入幻者看到心底害怕的人物?!?/br> “嗯?!?/br> “你不怕?”顧扁舟笑著,“要不猜猜,我看到了誰?!?/br> “是……誰?” “自然是人形豹尾,虎齒蓬發似戴勝的那位?!?/br> 這? 斐守歲想起先前翻閱的古籍,就是顧扁舟喚名“西山居士”時,在文中摘錄的一段:“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居于昆侖……” 顧扁舟見到的是西王母? 他怎會害怕? 等等,莫不是解十青,與解家人有關?還是解十青的胞弟花越青? 猜不透緣由。 顧扁舟又傳音:“前些時日,她老人家說要收只坐騎,便看上了青丘的狐族,那會兒我提了一句‘不成’,就被記掛到現在?!?/br> 斐守歲:……原來如此。 但千年之后,青丘的狐還是成了神的座下。 顧扁舟:“你看到了什么?” “我?” 斐守歲:我什么都看不到。 卻聽一旁的花越青低低的喉音:“瑤池金母……” 也是同一位人物。 那黑烏鴉? 黑烏鴉一點聲兒都沒有,靜得好似查無此妖。 在渾黑的視線里,斐守歲在思索周身之環境,他想把注意落在沉默的烏鴉上,卻被身軀所言拉回。 身軀吐出一詞:“我看到了……蛇尾,蓮花座還有垂眼的……” 黃沙。 斐守歲心嘆,還能是誰,是從梧桐鎮開始就一直存在的神。 守歲雖然看不到,但他還是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心中只想: 幸虧眼前一片漆黑,不然叫他直面神的本貌,恐怕也會和花越青一樣哆哆嗦嗦。 亦或者如烏鴉,啞口無聲。 顧扁舟聽斐守歲之詞,傳音回:“你怎會害怕那位?” “……”身軀搖頭。 “罷了,”顧扁舟站在三妖之前,面色不改,“不知您要尋什么?” 神應當是開口了。 顧扁舟又說:“怕是尋不到了?!?/br> 可斐守歲耳中寂靜,能聽到的只有顧扁舟的獨角戲。 “這件事小,您大可全權交給我管?!?/br> 什么事? “您不放心?”顧扁舟笑道,“那便找個人來督促。等等,您說什么?” 語氣漸漸急躁。 “這不成!” 嘩啦啦,鐲子墜在地上。 顧扁舟甩過銀劍,好像攔在了斐守歲面前。 “如此行徑,有違天規!” “小仙……小仙只是實話實說,您想要的小仙……什?” 又落寞了。 那銀劍哐當一聲,砸碎了地上妖骨。 正巧這會兒,神明之言,流入斐守歲的耳識。 說的是:“那就聽吾的,讓槐樹落入人間西南,那一座死人窟中受罰吧?!?/br> 話落。 擋在面前的一抹緋紅,無可奈何地俯身。 半跪。 這在斐守歲面前從未折腰的顧扁舟,不甘心地低下了頭:“是……” 是死人窟。 斐守歲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詞。 對了,先前寶鑒中,身軀就對著月上君說過,下輩子的伊始便是死人窟。 這算什么? 是巧合,還…… 思緒在旋轉,斐守歲腦中的回憶如繩索,穿過,打死,解開,復又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