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斐守歲沖著陸觀道笑笑：“拿到我這兒來穿吧?！?/br>
    “……好?！?/br>
    這回倒沒有反駁。

    眼見人兒揣著鑰匙走遠，門被輕聲關上。這屋子的熱氣就被抽走一半，只剩身軀一人品著冷茶。

    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站起身，身軀看向那把掛在墻上的銀劍。

    銀劍鮮紅的流蘇在這個小屋里格外突兀，就像人間的血被帶到了鎮妖塔。抹開一刀，浮于黑灰。

    倒是顧扁舟的手筆。

    斐守歲跟著身軀走到窗前。

    窗外的海棠花還開著。

    海棠的花期很長，幽幽然的香就這般撲在窗邊，如薄絲巾，裹住身軀與斐守歲的心跳。

    果不其然。

    身軀取下了銀劍。

    左右看了，身軀在銀劍劍穗處摸到一個陣法。法陣上是緋紅色的山茶花，附加一個顧扁舟畫的笑臉。

    斐守歲：這脾性也是沒變過。

    于是身軀施法解開山茶花的謎語。

    謎面是一句歪七扭八的話，說著：吾會來斬妖，你不必擔憂。

    身軀：“……”

    沉默的并非這一句，是旁邊那個極簡笑臉，讓身軀不知笑還是哭。

    這笑臉斐守歲在梅花鎮見過。

    那時守歲被神捏住心臟，就是顧扁舟解開幻境，將他推出了空白之地。然后扁舟走得瀟灑，還留了一張“我之所及已盡，斐兄努力”的話。

    以及同眼前一模一樣潦草的笑。

    怎么又是個持著本心千年不變的角。

    身軀看完便拂去陣法，正巧此時拿著新衣的陸觀道推門而入。

    赤紅之色被陸觀道攬在懷中，那一手的紅，如跳動的靈，肆意在這逼仄晦暗的屋子。

    真耀眼啊。

    身軀卻言：“不愧是上乘的孔雀羽?！?/br>
    火孔雀？

    陸觀道也不懂什么布匹，只是愣愣地把衣裳拿來，然后將鑰匙還給了斐守歲。

    “大人?！?/br>
    他畢恭畢敬。

    銅制的物件落于斐守歲手心，還帶著溫熱。

    身軀看了眼，又將鑰匙塞回給陸觀道：“你拿著吧?！?/br>
    “為何？”

    “我懶怠保管，再說了，都是你替我拾掇?！?/br>
    陸觀道便將信將疑，把鑰匙藏入袖口，亮眼的紅衣在他手上一閃一閃。

    有些太吸引人了。

    斐守歲輕嘆。

    于是關好了門，拉上了屏風。

    一個適才還赤.裸的rou身投于屏風之上，在燭火的微光下，朦朧。

    起初身軀百無聊賴在桌邊，還看了幾眼鎮妖塔的牢層分布圖，后來因為陸觀道許久沒有出來，他便干脆起身繞到屏風后面。

    此衣穿法繁瑣，并非陸觀道平日的簡單衣袍。

    只見陸觀道頭發散亂，有些手足無措地扒拉著胸前的孔雀羽。

    可憐巴巴一句：“大人，我……”

    “……我來?！?/br>
    斐守歲走到陸觀道身前，耐心解開纏成奇形怪狀的繩結，笑道：“此處不必打結，扣上就好了，要脫時也方便?！?/br>
    “是?！?/br>
    陸觀道屏著呼吸。

    斐守歲又說：“穿了這衣裳，你就不用去打掃了?！?/br>
    “什么？這不成！”陸觀道倏地握住斐守歲手腕，“那妖血……”

    “明日再說吧?！?/br>
    “明日？”

    “嗯，”

    斐守歲逃開手，拍拍衣襟，垂眸道，“這鎮妖塔鮮少有仙官來，除了四象青龍府的解大人，不也只有月上君和北棠仙子嗎？少一次不妨事?！?/br>
    “大人?！?/br>
    “怎的？”

    斐守歲抬頭，他看到一只若有所思的巨型犬，不由得笑出聲，“北棠仙子也經常偷閑?！?/br>
    “那不一樣?！?/br>
    “有何不同？”

    “我記得北棠仙子是受了送藥之命，而解大人是為了看牢里的……”

    “好了好了，”斐守歲微微弓背，腰封貼合于陸觀道的窄腰，“別想這些?！?/br>
    陸觀道卻言：“大人是有什么心事？”

    “心……”

    腰封拉緊，陸觀道猛地一顫。

    斐守歲：“沒有?！?/br>
    “大人，”陸觀道若有所思地攬住斐守歲，手掌誤觸皮rou酸痛之處，“您莫要騙我?！?/br>
    斐守歲皺眉忍著。

    但身軀并未感受到異常，他拍拍陸觀道的手：“騙你做什么?！?/br>
    “……是嗎?！?/br>
    身軀笑瞇瞇地脫開懷抱，將外袍拿來：“你在疑心我？”

    “不！”

    “那不就成了，喏，穿上?！?/br>
    紅衣已然穿戴，斐守歲又為陸觀道披袍子，束長發。

    墨發在指尖穿梭，玉冠襯人如雪。

    靠得很近，呼吸墜落于彼此的心尖，似羽毛一片，拂不去的塵埃。

    斐守歲看著陸觀道略顯疑慮的臉，他的指腹摸到他眼尾的微紅。

    “大人……”眼睫不停地顫。

    “嗯?！?/br>
    “癢……”

    斐守歲：……

    身軀收回手，陸觀道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紅衣如血，眼眸深綠，陸觀道左右看了看自己，只嫌棄道：“這綢緞，我怎么給大人沐浴?！?/br>
    “我樂意你穿?！?/br>
    “還是有些不方便?！?/br>
    身軀挑眉，將一卷書砸向陸觀道：“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