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胡言亂語?!?/br> “我沒有!” 陸觀道仰頭,他將手腕舉起,“若非屬實,月伯伯不會同意我自……” “你也知曉這是自殘?” “我知道……” 陸觀道有些心虛。 身軀嘆出一氣:“就沒別的法子了?” 陸觀道搖頭:“沒了,除非……” 兩人對視。 是濃綠荒原與大霧的第一次相遇,不必開口,斐守歲就明白陸觀道含在嘴里的話。 除非老天爺網開一面。 “哼,”身軀悶道,“若仙神不知,你豈能在此‘貍貓換太子’?” “大人所說我知曉,所以我才要趁著他們沒有后悔的時候,來找大人?!?/br> 玉鐲在夕陽下很亮。 一閃又一閃。 身軀歪斜身子,也不再生氣陸觀道失了禮數的吻:“那你不會后悔嗎?” “我?” 陸觀道掐訣的手落在胸前,他垂眸,“大人不棄我,我便永遠當大人繩下的狗?!?/br> “……” 斐守歲看到陸觀道迎面的笑,總有酸澀漫布在他的心與鼻尖。 犯規了。 為何偏偏要在訴說心腸之后,再讓他看到那個落寞的,自己未給予回應的人。 這算懲罰? 斐守歲因為身軀疲乏,思索也遲鈍。 只見那紅繩另一端的人,毫不猶豫,堅定地走向他。甚至連回首都沒有,哪怕看一眼作假的金烏。 陸觀道開始掐訣念咒,起初并無動靜,但當他走得快了,斐守歲心識的天便暗淡下來。 一點點,有黑云聚集在古槐之上。 斐守歲抬眸見云:“我的心識不受我控制了?” 淺紅色的術,從陸觀道手中竄出。 那是月上君的手筆。 陸觀道回道:“大人,請原諒我?!?/br> “原諒什么呢?”斐守歲自嘲,“你說得對,我確實孤單。自生時起我就獨身一人,不管春夏秋冬,還是一成不變的黃土,凝望著它們的只有我這一棵槐樹。又有誰耐得住寂寞,能忍受無邊的荒原?!?/br> “所以大人?!?/br> 陸觀道一步停在不遠處。 術法也剎停。 斐守歲不明所以:“你說啊,反正我手無縛雞之力,你且大膽說吧?!?/br> 看到陸觀道沉重的臉。 身軀看不透陸觀道眼里荒原的盡頭,到底是小橋流水,還是空巷陋室。 “為何不說了?” 陸觀道:“我……” 身軀移了下手,他抱住雙臂:“鎮妖塔沒有四季,不分冷暖。我早不知凡間的冬,何時下雪,何時雪融……補天石?!?/br> “大人我在?!?/br> “我賜你姓名可好?” “大人?” 斐守歲垂頭低看干涸大地,看到干澀成塊的黃土,他說:“我的心識沒有水,你來了,我就當成……” 話還沒說完。 漆黑的云層,墜下一滴豆大的雨珠。 “……” 陸觀道接下斐守歲的話:“大人把我當成一場雨吧?!?/br> 言畢。 有更多的雨珠噼里啪啦。 空氣中的干燥一掃而空,久違的土腥漚在斐守歲鼻尖。 斐守歲眨眨眼,感知著山雨欲來的味道,他微微伸出脖頸,甚至在懷疑,這是不是幻術。 是要下雨了。 荒原要降暴雨,也是這副模樣。 這副黑云壓城,水汽彌漫,就連眼眶都濕潤…… 哦,眼眶與雨水無關,是他自己。是斐守歲自己在咀嚼陸觀道的話,咬到最后才發現話里酸楚,硬是讓他起了眼淚。 陸觀道的術法鏈接心識的天空,將黃昏驅散,帶來厚重的云。 黑云蓋在兩人頭頂,壓得人喘不上氣。 是一場大雨。 不。 是暴雨傾盆。 雨水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打擊大地。大地的飛塵撲起來,復又被水珠掩蓋。 渴。 斐守歲有些渴。 他看向陸觀道,跟著身軀啟唇:“下雨了,心識沒有屋檐,你要躲去哪里?” “不,我不躲?!?/br> 陸觀道再一次抬腳,走得大雨都要為他讓路。 斐守歲笑了:“那好啊,讓我想想,你該叫什么好?!?/br> “隨大人喜歡?!?/br> “要不這樣吧,”雨水漸漸打濕古槐的枯枝,斐守歲言,“姓你且自己想去,我就送你一個字,如何?” “字?” “便是三點水,‘澹泊’的‘?!??!?/br> “澹?大人為何給我取字‘?!??” “澹泊,澹泊,視一切名利為透明之湖水,而沒了水,不就只剩你了?!?/br> “……” 雨越下越大了。 陸觀道就要透不過雨簾,看不清斐守歲落寞的表情。 這是由他之血換來的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治愈,都在填充斐守歲日日夜夜的干渴:“無用之材,快給我倒杯水來?!?/br> 而那個“?!弊?。 陸觀道好似第一次明白了斐守歲的暗喻。 這是同意他的所作所為,這是認可了眼前飛濺的夏雨。 雨水在陸觀道臉頰上回旋,他有些睜不開眼。水嘩啦啦地倒下來,已經讓陸觀道衣裳濕透。 陸觀道背手抹開冷水,那水又肆無忌憚地撲滅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