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藤蔓…… 這樣的藤,總覺著在哪里見過,且定然是不久之前,一百年之內。 斐守歲緩緩靠近有感知的花藤,手指勾住的時候,一幕熟悉的過往闖入他的記憶。 是溶洞里,萬紫千紅的花樹。 腦海涌出那條漆黑的甬道,甬道盡頭有一座嵌在山壁上的客棧,是海棠鎮的阿姊客棧,是花越青囚牢北棠的紅棺,是蘭家婆子關押阿珍的繁花后院。 陸觀道曾被那兒的藤蔓扎傷過腳! 一霎那的慌張,迫使斐守歲施法切斷了藤。 藤蔓脫離斐守歲的腳掌,沒有痛感,也沒有流血。 老妖怪靜默著,看到想要悄悄縮入地底的罪魁禍首。 他心生一計。 倏地抓住其中一根藤蔓,笑道:“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在海棠鎮就做了埋伏。眼下這天界的同輝寶鑒,也是你來去自如的?” 藤蔓被抓,一動也不敢動。 “還不快說!” 斐守歲變出紙扇,直指綠藤。 綠藤好似長了眼睛,哆哆嗦嗦地拽著斐守歲,就要往地里去。 可惜,力氣太小,拉不動守歲。 斐守歲瞇了瞇眼:“你若不招,我可不管這里是天庭還是地府?!?/br> “……” 綠藤不動了。 斐守歲用力一拉,起身便把泥地里的物件連根拔起,但尚未看清面前為何物,一陣撲面的眩暈就從他的頭顱里炸開。好像刻意遮擋藤蔓的面貌,哪怕守歲皺緊眉梢,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大霧。 “嘖……” 霧氣愈來愈重,有藤蔓于霧中來,困住了斐守歲的脖頸、手腕與腳踝。 還有細腰。 這下,輪到斐守歲動彈不得。 斐守歲心中暗罵,拿著紙扇的手試圖去握藤蔓,卻被藤蔓死死卡住。 只聽一聲:“時間不多了?!?/br> 誰? 大霧之中,有什么傾巢而上,撲在斐守歲眼前。 那熟悉的霧氣,說:“給你的時間不……不多了……” 這個聲音斐守歲無比清楚,這是…… “我啊我,怎不往前走了?”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斐守歲駭了一刻,但聲音已經用力將他推向白霧。 白霧不知從哪里冒出,一下侵占了花海與荒原。 濃稠的,仿佛雨簾倒掛。 潮濕的感知捂住了斐守歲,斐守歲想要去看自己的聲音,可入眼皆是空白。 游走的白,擬作了他的八百年的歲月。 斐守歲咬著唇,問道:“海棠鎮,你意欲何為?” 那自己頓了頓:“你該去問海棠狐貍,而不是我?!?/br> 海棠狐貍? 花越青? 可笑狐貍早死了,死成一片灰燼。 斐守歲雙目一黑,沒有時間給他考量,霧氣頃刻抱住他,將他拖入寶鑒的幻夢之中。 …… 須臾。 再一次睜開眼,便又是鎮妖塔的小屋。 沒有窗戶的屋子,透不進光亮。僅紅燭搖晃,斑點昏暗。 斐守歲虛瞇著眼,模糊的視線中不見方才的月上老人,屋內一個仙者都沒有,靜得仿佛封路的墳場。 可斐守歲還記得身軀犯了喘病,那眼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身軀與斐守歲連接,并未有異常。 平穩的呼吸,寂寞的心跳,這就是身軀給斐守歲的語言。 病好了? 看來月上君給的藥有了作用。 斐守歲思索之時,耳邊突然有嗚咽之聲。 聲兒輕如羽毛,飄落在斐守歲的心識,惹人憐惜。 “痛……娘親……” 痛? 是誰在鎮妖塔的小屋內,喊痛? 身軀也聽到了,一點點朝那聲音看去。 順著視線,斐守見著一個縮在衣料的小人兒。 “咳咳……” 咳嗽? 又是喃喃的夢話,說著:“娘親……你逼我入槐林……” 槐…… “娘親,我的好娘親……我找著他了……” 斐守歲的心魂沉默。 身軀卻往陸觀道而去,頗有些難以啟齒:“你……你在說什么癡話?!?/br> 疲憊感爬上斐守歲的雙肩,脊背酸痛,腿腳乏力,這是大病初愈的身子。也就是說,此情此景就是在身軀暈倒之后,不過多久時間。 那陸觀道這又是怎的了? 帶著狐疑,面見方才消散的故人,斐守歲有些五味雜陳。 身軀已然走到衣料前。 喘.息聲打在斐守歲耳邊,身軀才走了幾步就虛弱,也不知接下來能做什么。 眼見身軀掀開一層白衣,于亂糟糟地衣袖中,抱出一個小娃娃。 陸觀道。 懷中的小孩面色紅得返潮,還在不停地說著癡話,與那方才依依不舍的樣子截然不同。 斐守歲有些不敢聯想,這小小的娃娃,怎就與擁他入懷者扯上了干系。 身軀說了句:“叫你貪食?!?/br> 貪食? 看小人兒的手募地巴拉住身軀衣襟,也就在斐守歲的身上,低聲:“不吃了,吃不成了,嗚嗚……” 身軀言:“一口氣吃五個蟠桃,身子骨沒炸開還算幸運?!?/br> 原是蟠桃。 斐守歲低眉,見懷中的毛團子愈發出汗,黏糊糊的話粘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