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這曾經在荼蘼懷中聽過無數遍的童謠,燕齋花為她續了下半曲。 她說: “囡囡啊,你忘了; 囡囡啊,不哭了; 囡囡墳頭雜草堆樹高; 囡囡白粉紅裝不開顏; 囡囡啊…… 囡囡啊……” 赤火燒盡了幻境。 幻境純白的天開始坍塌,所謂的木炭灰的卦象正在靈驗。 就連花越青也在哼唱中消散。 花越青聽著商女不知國亡曲,緩緩回頭,他看向站在群山前的斐陸兩人。 白咒充斥著荼蘼與燕齋花,咒語也沒有忘記施術者本身的罪,嵌入花越青的皮rou。 花越青笑一下,臉上的白咒就擰在一起,他笑看斐守歲:“斐大人,我……這是積德了?!?/br> “……嗯?!?/br> 漫天的白咒與灰燼,飄零下來。 花越青轉過身,面對火中的白蛾:“燕齋花,你該走了,去望鄉臺再看一遍世間吧!” 話了。 白咒傾巢。 花越青的皮毛也隨術法,彭得一聲炸開。 炸成了白花花的蒲公英,與白咒一起,點化于地,再也聽不到白雪之下,狐貍的嚶嚶之聲。 斐守歲垂眸,他默默掐訣,確認了花越青不復存在,才將視線落在燕齋花身上。 剛一抬眼。 滿天的蒲公英遮住了斐守歲的雙目,雪花似的,斐守歲偏了偏頭。 仿佛是那只狐貍擼著自己的大尾巴,在耀虎揚威。 斐守歲凝眉,心中言:“還想讓我找北姑娘,就別擋著?!?/br> 倏地。 蒲公英飛也一圈,散開。 斐守歲捏著眉心,視線落在燕齋花身上。 他看到毒咒抱住了燕齋花,在燕齋花的周圍不停擠壓。那北安春與薛譚的頭顱就在重壓之下燃燒。 燒啊燒。 赤火不眨眼,他們燒得比燕齋花要快。大抵是被拋棄了,所以北安春與薛譚才沒有力氣反抗。 火光燒脆了他們。 燕齋花踉蹌一步,踩實了毒咒。薛譚在毒咒里掙扎,正好撲通去,當成了燕齋花的墊腳石。 大火還在肆意。 死是木炭灰的薛譚轉著眼珠子,終于抵擋不了赤火,噗呲一聲,被白色繡花鞋碾碎。他與北安春一塊兒在毒咒重壓下,碎粉,烏焦。 他們,成了一捧聚也聚不起來的黑灰。一呼,就沒了過去。 北薛的骨灰于幻境中流亡。 陸觀道看著,下意識抱緊了斐守歲:“涼颼颼的?!?/br> 明明火光沖天,明明群山在后,明明薛譚剛死,熱火朝天的幻境,還是那般的陰冷。 天沒有星子,云層該是很厚很厚,陸觀道愈發抱得用力,拂面一陣熱風,吹來也好似冷得要命。 他低頭與斐守歲:“有什么東西,在上面?!?/br> 斐守歲沒有察覺,眼中只有大火撩撥:“許是你感覺錯了。先穩住幻術,燕齋花不死,不準停下?!?/br> “好……” 可那寧靜的雪夜,正一步一步散著金光。 陸觀道咽了咽,身后重重黑影在離開,他察覺天罡地煞走了,在走向夜晚。 他還看到武生打扮的在朦朧。 靛藍也散去。 他面前,在火中念唱的燕齋花。 不管是斐守歲還是解君,都將燕齋花當成了戲臺的要角。 這一場幻境,這一場戲曲,捏成了眾人的黃粱,而看客不會鼓掌,戲子不會停歇。 幻術的大雨還在落,陸觀道感觸著身周,無邊無際的寂夜,壓實了他的后背。 他一忍再忍,又開口:“真的有什么在靠近,莫不是燕齋花的計謀?” “她?”斐守歲不敢相信,“我并未察覺?!?/br> 老妖怪仰頭,陸觀道的虛汗滴在了他的額上。 “你……” 話未說出口。 只聽鋪開的脆響,響入兩人的耳識。 一同看去。 看到荼蘼一個箭步抱住了燕齋花,赤火瞬息之間包攬了她,將她也灼燒,也度化。 解君在原地默默收回手,狠狠罵了句:“娘的!不聽勸的家伙!” “她……?” “我沒有推,是荼蘼自個兒跑去,都來不及拉住?!?/br> 解君懊惱地撓了撓頭,看一眼謝義山。 那個年紀不大,卻經歷了這些事的兒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唉,”解君無可奈何,“她人之決定,你阻止不了?!?/br> 阻止不了…… 斐守歲掐訣感知著自己。 毒咒散了,他的力氣在恢復。 他細看越燒越旺的赤火,施術者死了,術法自然不復存在。也就是說,燕齋花沒有留什么底,可陸觀道又為何言“詭計”二字? 斐守歲默了思索,殊不知他的身側人咬緊牙關,冷到發顫。 轟然。 大火沒了禁錮,跳起舞來,他們很是輕易地席卷了傀儡。 傀儡清脆,在赤紅之中折斷,一個兩個比秸稈好燒,比柴火更旺。 陸觀道吞下口水,漫天的火光照入他的眼睛,他喃喃道:“好像……” 像什么? 斐守歲猜到了。 “別去想?!?/br> “我……”陸觀道滾了滾喉結,“我記得火燒起來的時候,有個在天上打鬼的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