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歲的手指停在陸觀道的額頭，他看著馬上蘇醒的人兒。

    “你怕什么？”

    “我只是……”

    幻術掩蓋去聲音，陸觀道在幻術里被水吞噬，但沒過一會兒，他便在外猛地咳醒。

    大口呼吸著氣，亦是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

    但抬頭就看到了斐守歲。

    一張笑看他的面容。

    陸觀道驀地伸出手，雙手捧住了斐守歲的臉頰。

    “你……”有點用力。

    陸觀道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能不能看著我的眼睛，對我再說一遍？”

    “說什么？”

    斐守歲的長發垂在陸觀道的臉上，“我要說的，你早知道了?！?/br>
    “我……”

    愣了下。

    陸觀道這才發覺自己枕在斐守歲身上，又是這么一個動作，起來也不是，躺著似乎又有些不好。

    他的耳垂在rou眼可見的變紅。

    “就說……就說……”

    腦子里的話空白一片，如此相近的臉，陸觀道說不出口，也就昏了腦子。

    斐守歲替他開口：“我相信你?！?/br>
    陸觀道雙目亮了。

    “自然也會相信顧兄為人?！?/br>
    “……”又暗淡。

    斐守歲耐心道：“我與你相逢已久，不會為一個殺人放火的妖怪有了隔閡，你也如此，不是嗎？”

    頭發癢癢的，叨擾了陸觀道的心。

    斐守歲認真又嚴肅的表情，叫他不得不面對些什么。

    指腹貼合斐守歲的臉頰，溫熱的，真的，乃是一句真到無法造假的話。

    是了。

    斐守歲與他許諾呢。

    陸觀道彎了眉眼，小孩似的：“我就要這句話，別的什么都不要！”

    “……嗯?！?/br>
    反而是斐守歲有些心虛。

    都是客套的，虛假的，冷冷的照面，怎么面前的陸觀道又信了。

    但心虛歸心虛，斐守歲歪了歪頭，順勢蹭了下陸觀道的手心。

    笑瞇瞇：“你還要躺多久？”

    “??！”

    陸觀道立馬坐起身，“對不住……”

    憨憨的呆子。

    斐守歲撇過眼神，頭上擋開怨氣的畫筆一顫一顫。陸觀道這才發覺，原來身邊不是什么能談天論地的溫柔鄉，乃是在怨念下的一個小小的圓區。

    “這是？”

    斐守歲起身撣了撣：“梅花鎮的怨氣?！?/br>
    “先前好像沒有這么夸張?！?/br>
    “是因為顧扁舟，他走之后術法散了，怨氣就沒了壓制，一口氣撲上來。我本想去拉他一把，但來不及，反倒是你?！?/br>
    “我？”陸觀道。

    “是，”斐守歲笑了笑，“反倒是你拼了命拉住我，我也只好停下腳護住你了?！?/br>
    “我怎不記得……”

    “不記得最好，哭得可難看?！膘呈貧q指了指陸觀道的臉。

    臉上是干掉的淚痕，顯然是哭過的。

    陸觀道馬上轉過頭，抹了一把：“奇怪，我真真不記得，只……”

    又看向斐守歲，站在黑色的幕簾前，一動不動宛如松柏的斐守歲。

    陸觀道說：“只是記得你走向了見素，反而把我丟下?！?/br>
    “事實與幻術往往相反?！?/br>
    斐守歲嘆道，單手掐訣將畫筆召喚，畫筆落在他的身前。

    陸觀道還在咀嚼斐守歲說的話，斐守歲就拉住了他。

    “跟緊我，別走散?！?/br>
    “去哪里？”

    好似入幻境的一開始。

    斐守歲抬腳幾步，轉頭：“去尋謝伯茶?！?/br>
    ……

    走了片刻。

    兩人在nongnong怨念之中，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梧桐鎮初見謝義山的客棧。那時束縛池釵花的術法一解，也是鋪天蓋地的黑氣，像是老天爺的哭喪一樣，遮擋視線。

    也是那個時候，陸觀道跑下了樓，怨念一起避開了他。

    斐守歲猜想著心中的結論，在一點點收回妖力，果然，怨氣沒有靠近。

    看一眼陸觀道。

    只要有陸觀道在，怨氣與邪祟都禮讓三分。

    慢慢地走，最后干脆收了畫筆。

    陸觀道見此，言：“怎么不用筆了？”

    “有你足夠?！?/br>
    “??？”

    斐守歲轉頭，兩人正牽著手：“正是?！?/br>
    “我還有這種用處……”

    陸觀道默默朝斐守歲靠近，“但我們這樣走不是辦法，何處去尋謝伯茶？”

    “你無法聽到謝伯茶的聲音？”

    “霧氣太濃了?！?/br>
    “說得有理?！?/br>
    斐守歲停下腳，心中忽然生一念頭：“莫不是幻境的主人擋著我們？”

    不，若是荼蘼，為何先前還要指引他。

    燕齋花？

    斐守歲并不知道燕齋花還會一出幻術。

    “莫非還有沒有看完的？”

    “何意？”

    陸觀道：“就像話本里寫的那樣，西行四人要走盡了九九八十一難才能取得真經?！?/br>
    “九九八十一難……”斐守歲沉思。

    正當此時。

    前頭的霧氣走來一人。

    腳步聲雖輕，但還是被陸觀道捕捉。

    陸觀道警覺，使眼色與斐守歲，傳音：“有人！”

    “是人是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