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扶我去就好?!?/br> 卻不見陸觀道邁開腿。 斐守歲瞇著眼,又是一陣眩暈:“先前修煉渡劫時也常這樣,不必擔心。你說了山路難走,要是再抱著我,摔著你了,我們就真的走——” 視線突然天旋地轉,斐守歲察覺是陸觀道移了身子,背起了他。 本就難受,被這么一攪和,斐守歲只好捂住嘴,不再開口。 心中暗罵:小猢猻,愈發不聽人勸了! 陸觀道一言不發朝青階走去。 斐守歲眼冒金星,手抓著陸觀道肩膀,他身下人比他暖和,許是自己妖力盡失,才冷了指節。 過了好一會,眼見著白霧之中,身下人兒抬腳上了石階,斐守歲才有了些力氣。 老妖怪按下心中不悅,開口時不咸不淡:“你該知會我一聲?!?/br> 言下之意,陸觀道不能魯莽行事。 陸觀道卻答:“你總是遷就著別人,明明都快暈過去了!” “你說什么?” 斐守歲臉色煞白,唇瓣干干的,“別鬧脾氣?!?/br> “我沒有!” 陸觀道走得很穩,“你是不放心我,就像不放心謝伯茶一樣,于是一個人攬下所有的活,做好了就是大家的功勞,做不好便是你一人之錯?!?/br> 斐守歲沉默。 陸觀道又言:“我看得到,看得一清二楚,換作是謝伯茶他也會這樣說?!?/br> 斐守歲深深吸氣,閉上了眼。 “這是為何?”陸觀道。 為何? 斐守歲暈乎乎地想。 “為何活得這般辛苦?” 陸觀道一只手就能托住身后的斐守歲,是斐守歲沒了妖力,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像極了一段被燒焦的枯木,失去了生命原本的重量。 只見陸觀道單手掐訣,竟幻出一頂白帷帽。 白帷帽落于斐守歲頭頂,替他擋了幻境中的細雨。 細雨綿軟。 斐守歲趴在人兒肩頭,也有氣無力:“不辛苦?!?/br> 伸手拉了下帷帽,遮擋被看穿的面具。 “比我辛苦者數不勝數,我無顏面談此?!?/br> 陸觀道咬著后槽牙。 “救人要緊?!膘呈貧q。 終是聽不下去,陸觀道第一回生出這種逆反之心:“你現在能救謝伯茶?” 一腳踩實了黏糊糊的落葉。 槐花香像是斐守歲的情緒,被陸觀道一呵下,又彌漫開來。 斐守歲干脆裝作沒聽到,整張臉埋入后背。 陸觀道知斐守歲在做什么,于是他喋喋不休起來:“要是叫謝伯茶知道你的狀態,他怕是會立馬放下復仇之心,扛著你就跑!海棠鎮時,你為救人引出佛法,已是給足了面子。你現在又要做什么!” 說著說著,氣涌上。 陸觀道用勁踩著石板,在發無處可泄之氣:“當什么英雄!” “我沒……” 斐守歲止了反駁的話,他忽然意識到人兒的不對勁。 什么時候開始,陸觀道會說這般冠冕堂皇? 何時? 何時陸觀道長大成了人,梅花鎮的馬車里? 不,不是。 冷汗一下子浸透了斐守歲,他想逃,但無處可去。 他看到白帷帽外高高的身影,心中生出好些個無名的恐懼。 吞下惶恐不安,不再將面前人當成稚童,斐守歲言:“陸澹你……” 陸觀道以為斐守歲不舒服,著急問:“怎么?” “你……”莫非也是這黃粱術法? 第136章 騙子 “我?” 陸觀道渾然不知斐守歲的猜忌。 兩人近得都快揉碎在一起,卻生出個隔閡來。 斐守歲咽了咽,再次將疑慮藏進心中。他想,以他現在的狀態,幻術要害他,他也無計可施。面前的若是幻術,他也認命。自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陸觀道是陸觀道,只是人兒變了。 變了…… 背著他,偷偷地長大,偷偷地有了別的心思。 斐守歲也曾養過狗,小狗聽話,但總有鬧騰的時候。于是斐守歲學會了馴狗,如何讓狗跟著他一步不離,讓狗眼里只有他一人。 但今非昔比,陸觀道遠遠比狗要來得聰明。 斐守歲犯了難,換一個話說:“你說得有理?!?/br> 先是認同,放下對方的警惕之心。 卻聽陸觀道回他:“你在哄我,心里面不這么想?!?/br> 果然。 斐守歲笑著:“誰和你說我沒有底牌?” 那底牌還熱乎,便是神留下的仙力。 “底牌……” 陸觀道念叨兩字,復開口,“我也有底牌,只要你不知道的都是底牌?!?/br> “……”這是在嗆我? 斐守歲:“是真的,我不騙你?!?/br> 陸觀道:“你從不騙人?!?/br> 默然。 斐守歲啞了話。 陸觀道也不再開口。 兩人的氣氛詭異,算不上爭吵,甚至連吵都不曾吵起來,那又算作什么?斐守歲趴著,聞到冷香浸潤了衣衫,他身下人不會是幻術。 幻術雖為虛幻,但行事必有一套準則。 陸觀道說出這番話,便不是了,連基本的順從都沒有。 順從…… 斐守歲垂眸,口內呼出的熱氣遠比冷香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