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他自始至終只看到神的玉手與腳,其余的他不能褻瀆。 神見了,有些心疼:“你先前不是這般性格?!?/br> 先前? 又是什么“舊友”之說。 “罷了,” 神的手從枝條而下,摸到了尚未綻開的槐花,“我將仙力予你,在關鍵時有用,以后要是有人問起為何,你便說‘罪孽已了,來的是幸事,切莫再提’?!?/br> 說完。 神抽開手,飄飄然懸于空中。 斐守歲再不見那雙玉鐲。 “謝家之事,你盡力便可?!?/br> “是?!?/br> “還有?!?/br> 神似是拋下了什么,一個重物打入海面,卻浮于斐守歲眼前,“若有仙神追問你筆內魂魄,你不必下跪?!?/br> “……是?!?/br> 神越飄越遠,斐守歲以為能抬首時,那神卻撫住了他的頭頂。 手墜玉鐲,迎風。 “不用怕了,孩子?!?/br> 斐守歲僵住動作,他見海面漣漪沉浮不定,反射出一個人身蛇尾的影子。 這是哪路仙官?方才分明見到是腳,怎的虛影里是蛇尾? 但神溫柔道:“今后再也不用怕了?!?/br> 第133章 沉淪 怕什么? 斐守歲的話鯁在喉中,只見那條蛇尾挪了挪,便如一陣清風消散。 散得好似從未來過世間,那般的干凈。 直到確認神不在,守歲才敢抬頭,他微微直起身子,眼睫斂了水珠,瞇起眼睛,那水兒就浸潤了他的眼眶。 松手擦一把面目,放眼望去。 斐守歲見到心識海面平靜,察覺身后一朵朵被神撫開的槐花,溢出清香。若非面前浮著一只木頭物件,他真就要被此情此景騙了去。 騙得以為什么都沒有發生,更無方才海底的掙扎。 他輕笑,若在海底他放棄了自己,這神是否會袖手旁觀看他死去? 會的。 斐守歲從不寄希望于他人。 拍去身上的水珠子,又擰了把長發,斐守歲手指勾了勾,槐樹枝松了腰肢。 濕透的衣裳暫且無法打理,守歲掐訣感知體內仙力。果不其然,如他所料,仙力無法被他吞噬。這神的手筆也不過在他身上放了一樣東西,所謂的贈予,僅是憐憫,從不帶世人逃出苦海。 垂眸。 是悲慘讓神更加慈悲了,他是知曉的。 也就不愿再想神。 斐守歲慢條斯理地走著,他走向心識海中央的槐樹。 槐樹還是老樣子,一塵不變,站在蔚藍之中。千年前,斐守歲初次來此,它就是一棵高大的樹。 樹冠遮蔽日月,唯獨守歲渺小得好似一?;彝?。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br> 可那時的斐守歲并不這么想,他只知道有的樹能長這么高,而他只有小小一株。高處遠望總能比他看到的更多。自是從那會兒起,斐守歲便立了決心,并非什么幾百年長幾尺的心,只是他想就算矮如青苔,也該不卑不亢。 他從未有真正低下頭過。 他的心,一直站在那里,笑看神佛。 想著想著。 斐守歲赤腳踏入土地,腳腕的玉環輕響。他的腳掌碾碎了濕土,留下一串痕跡。陰冷的水抽離開,一切回到暖陽之中。 呼出氣來。 斐守歲倦了意識,他側過臉打了個哈切。 好困。 見守歲頹喪著面容,將手掌貼上樹干,他試探心識里是否還有異客,就怕神在遠處遙望,再給他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罪名就算沒有擔下,那也是他的了,無法逃離。 妖力順樹枝攀爬,借著高樹,守歲的視線開始寬闊。他看到藍色深海,有白白的假金烏掛于天際,祥和與安寧,偶爾飛過幾只不起眼的白鳥,在心識的一生似乎也就這般過去了。 指尖劃下,指腹摩挲樹皮。 斐守歲的神思飄在樹的頂端。 他眺望看似廣闊,但狹小的心識,直到確認無疑這才放下了心防。畢竟這心識相比于修煉之人的最后防線,要是被他人知曉,便是連底牌都沒有了。 定要好好護著,誰都不許進來。 斐守歲背過手,這才軟了雙腿,卸下力氣,但外頭他仍需出去,去尋謝家伯茶,還有…… 掐訣念咒,斐守歲喚:“麓姑娘?!?/br> 術法銜接。 亓官麓在幻境內回答:“公子?!” 聽到亓官壓抑不住的語調,斐守歲寬慰道:“我已無妨,你回畫筆中去吧?!?/br> “可是公子!” “什么?”斐守歲懶怠了心,淡淡問,“你且說?!?/br> “是……” 亓官麓站在nongnong大霧里,墨水的她與霧氣一起漂浮,她道,“是小娃娃?!?/br> 斐守歲眉頭一皺:“他怎的了?” “他突然也和公子一樣倒下了,怎么喚都喚不醒?!?/br> “嗯?” 未等斐守歲思考,他的心猛然一跳,很清晰地感知到有人闖入了心識,闖進了他的心。 誰? 斐守歲立馬轉身,手還掐著訣,便見遠遠的,海的另一面,站著一人。 那人氣喘吁吁,好不狼狽。 但下一瞬,那人就朝斐守歲跑來,向著槐樹與白色假金烏,毫不猶豫地跑。 斐守歲長發輕甩,下意識想要躲開,他猜到是誰了,他的直覺與周遭的水波告訴他,來的人又麻煩又讓他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