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那枚淡紫色珠子,隨著江千念的揮動,愈發地有了生氣般溢出香氣。 此香不似海棠鎮中的異香,是幽幽然,不細聞無法輕易察覺。 女兒家浸在香中,如削骨剔rou,一招一招接下花越青的招式。 花越青連連后退,被迫點長刀在路邊。 看狐妖倒掛身姿將長刀扎入大地,尾巴一緊,一只腳落在刀柄上,又用了環兒的臉,自顧自地摸著臉頰。 “果真打不過這種法器,”花越青瞇眼,“畢竟是活剝了妖的骨血制成,我怎得打得過?!?/br> “什么?” 江千念動作一緩。 斐守歲記起女兒家在阿紫客棧說過的話,他實在是擔心后輩,又開了口:“江幸,狐貍精的話不可信!” 江千念恍然醒悟,從花越青的話語中掙脫,她笑道:“狐貍精,擅擬面,擅幻術,蠱惑人心,食人精氣?!?/br> “嗯哼,你不信我,信一個與我一樣的妖?”花越青不屑。 “不,我信的是救我者,而非傷我者!” 江千念怒音,沖向花越青。 她這一吼,吼得還在昏迷的謝義山倏地睜開眼。 謝家伯茶血紅的視線里,看到一匹黑漆漆的雪狼,他再次昏了過去,口中還碎碎念:“完蛋咯,陰曹地府里還有這勞什子玩意……” “……”雪狼無語。 斐守歲便害怕江幸再入幻境,敵不得花越青,他秉去一識,念動佛法:“我心純然,祈一佛道,化為我身,捉妖降魔?!?/br> 言畢。 先前化為青煙的白骨在花越青身上重新聚攏,生皮長rou,成了一個小小的阿彌陀佛。 小和尚沒有面目,沒有手指,卻在手腕處生出一個敲打木魚的犍稚。 那小和尚趁著花越青無法注意他,一轉身子,將花越青的脖頸當成了木魚,湊上前輕輕一敲。 敲打出一個黑乎乎的窟窿。 窟窿黢黑,里頭全是被花越青殺死的可憐人。 可憐人擠在一塊兒,能見著的只有頭顱。他們眼眶沒有眼珠,口腔失了軟舌,仰首沖著窟窿帶來的唯一光亮,哭喪吶喊。 花越青立馬用妖力撞開江千念的長劍,伸手要捂,小和尚又是一敲。 小和尚的聲音近在咫尺,說的是:“南無阿彌陀佛?!?/br> 狐妖一聽此言,也不大笑了,癡癡地望向斐守歲。 “大人,這是為的我,皈依佛門了?” 斐守歲不回話。 老妖怪知道狐妖的蠱惑人心,最好的抵御辦法就是不回答,當作沒有這只妖。 花越青卻不死心,赤紅色妖氣漫向斐守歲:“大人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何我說大人在鎮妖塔,為何大人身邊有個癡心跟隨的妖,為何大人的眉心痣有時血紅,又有時淡得見不著呢……大人,我知道你能聽著我說的話……大人……” “大人當真以為自己是生在死人窟的一棵古槐?大人當真覺得生時的紫雷是個擺件?” 斐守歲瞳孔縮小。 雪狼在旁抬眼,悶聲道:“樹妖?!?/br> “唔?” 陸觀道拉住斐守歲的手晃了晃,“大尾巴狼叫你?!?/br> 斐守歲驀然回了心神,他看向雪狼,微微頷首表示謝意。 便抽出畫筆向花越青處點去一滴墨水。 墨水化開妖氣,正正好落在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得令,又朝著花越青一敲。 此敲非彼敲,這一敲鏗鏘有力,力道大得讓花越青無法控制身軀,朝著樹樁上沖。 不過力氣愈大,對斐守歲的反噬也就愈嚴重。 老妖怪有些站不穩,險些要摔倒,是身邊的陸觀道扶住了他。 “怎么了?” “無妨,頭暈罷了?!?/br> 話了。 斐守歲捻指:“四大天王,八大金剛,十八羅漢,煩請、咳咳咳……煩請……” 還沒念完,老妖怪就咳出一口鮮血,他的嘴巴失了聲。雙目黑漆漆的,也看不見任何,就連陸觀道的魂魄他都見不著摸不到。耳朵漸漸淡出江千念與花越青的打斗之聲。 隨之。 便見著花越青肩膀上的小和尚說完最后一句“阿彌陀佛”,散如白煙。 沒了束縛,花越青仰天長笑,揮舞刀刃砍向江千念。 “哈哈哈哈!這就是為妖念佛法的報應??!報應?。?!” 此話是斐守歲最后聽到的聲音,他的五識完完全全被佛法借了去。腦海中的濃黑也不見蹤影,迎面是死人窟的一場大火。 他最不喜歡回憶的地方。 看尸首橫七豎八地躺在河流中,河水早早地沒了純凈,上頭漂浮一層尸油。尸山尸海惡臭之氣涌入斐守歲的鼻腔。 一個又一個成了怨鬼、成了妖孽的尸軀站起來,模糊腐爛的臉頰,與斐守歲笑。 也不知為何要笑,笑的又是什么,還笑得這般難以入眼。 斐守歲閉目塞聽。 卻無法阻擋死人窟的一切。 大火從尸骸的另一端燃燒起來,點燃尸油,點燃了連接死人窟內外的河渠。 斐守歲困在初生時的恐懼,被迫陷入了幻境。 耳邊是秸稈燃燒,炙烤皮rou的響聲。 火光撩撥著斐守歲,斐守歲空洞著眼神,一腳踏入了河流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幻境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