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斐守歲斜一眼。 “還不知道他們回不回來呢?!?/br> 言出。 屋子大門被哐當踢開,屋外落雨的陰濕氣撲鼻。 銀質燭臺上的兩支紅燭忽閃一下。 微弱的亮光里,穿著深藍色直裰,頭上有只簡單木簪盤一太極髻,手里還拿了一年代久遠的拂塵,要不是嘴上兩撇小胡須掉了一片,斐守歲還真看不出來那是謝義山。 這謝家伯茶長靴一踩,就是一個厚重的泥印,帶著涼秋的氣息,走入屋內。 跟在他身后的江千念是書童打扮,背著與斐守歲那只相差不大的箱籠。 兩人都似淋了雨,濕漉漉地甩著袖子。 謝家伯茶撣好水珠,就沖著桌上的茶壺給自己與江幸來了一杯。 茶水入喉,伯茶長嘆一氣,啐了口:“沒見過這么難纏的老太太。薛家好歹是海棠鎮的大族,居然這么小氣,連口茶都不給人喝!” 第44章 患失 江千念也是一飲而盡,與謝伯茶附和。 “還喝茶呢,就差沒把我們趕出去。還好你穿了道袍去的,不然就和我當初一樣吃閉門羹?!?/br> 謝家伯茶砸吧砸吧嘴,撩起袖子擰干雨水:“得了,能說通就不錯了,還抱怨這個!” 斐守歲插不上話,只能替兩人再續上一杯。 茶水點滴,外頭還在下雨。 謝義山坐在桌邊,看到已經起來的陸觀道,他笑道:“喲,小娃娃好了?!?/br> 陸觀道扁扁嘴。 “能下地嗎?要是能,明日與我們一塊兒去薛宅,去見見那個死而復生的薛少夫人?!?/br> 小孩子聽罷立刻搖頭,他不想去。 斐守歲在旁點燭,移著新點的蠟燭走到小孩那邊,將燭臺一放。 燭火紅黃交接的弱光里,那個貧嘴的謝家伯茶打趣道:“斐徑緣都要去,你一人留在客棧?我記得你不是說客棧有紅衣女人,還有……嘶,一口大棺材?” 陸觀道已經在話說完前拉住了斐守歲的衣角。 風打在窗子上,哐哐地錘個不停。 小孩咽了咽口水,他極其小聲地與斐守歲說。 “你去不?你去我也去?!?/br> 謝義山喝下半壺茶,故意抬高嗓門逗小孩:“大聲點!給我和江幸也聽聽呀?!?/br> 他不忘朝小孩眨眨眼。 桌邊吃糕點果腹的江千念不想搭理伯茶,悶哼一聲。 “不許在我們面前說悄悄話哦?!?/br> “我沒有!我去!” 陸觀道很好激將,一下子被謝義山點起來。話落才發覺是自個吃虧,坐在那里悶悶不樂。 老妖怪聽夠了,他看了眼謝義山。 謝義山知其意,也就立馬閉上碎嘴,只與江千念說閑話。 “那個薛老太太真是海棠鎮頭一號人物,我是第一回與這樣的老婦人打交道,唉?!笔侵x義山。 江千念在旁嘆道:“人家是當家主母,一個大家子由她管著,能不難纏點?!?/br> “也是,她老人家能坐在那里聽我胡扯就已經是大恩大德了。就等明日能不能博得她老人家一笑,成敗在此一舉啊?!?/br> “一笑?”斐守歲問。 謝義山言罷,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木制令牌,在空中拋了下。 昏暗的燭光里,一閃而過一個薛字。 “薛家集能人義士,有令牌方能入宅看薛少夫人?!?/br> “呵,”斐守歲輕笑一聲,“倒是像在選婿?!?/br> “哈哈哈哈!斐兄說的是,而且薛家在門口貼了告示,說來者不能是黃毛丫頭,更不能是扎辮子的巫婆,得是得道高僧,或者那游歷人間的道士?!?/br> “真是奇怪?!?/br> “是如此,”江千念接過謝義山手上的木牌,細細看,“照理說深閨婦道人家都是避諱男子,難有這樣反其道行之的?!?/br> “何止是反其道行之,她根本就是……嘖,算了,”謝義山蹺起二郎腿,“且告示底下也寫了。說薛少夫人被藥婆欺騙,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是真是假,就有待考究了?!?/br> 言畢。 斐守歲笑說:“薛老夫人這樣難纏,那明日我和小孩前去扮個什么身份?” “斐兄不必擔心,我已和薛家說好,還會帶兩個隨行,到時候稍加打扮即可?!?/br> 這謝家伯茶是鐵了心要帶陸觀道走,后路都給斷了。 “好,有勞?!?/br> 斐守歲很客氣地起身拱手,謝江兩人也知夜色已深,便又隨便寒暄幾句,告了個好眠。 兩人走后,一切歸于寧靜。 床榻上的小孩子吃著熱茶。 斐守歲還坐在桌邊,未有動身。他手里執畫筆,正盯著桌上一張白紙。 白紙中有一點水墨悄然移動。那個墨點被兩個方框圈住,時而走得極快,時而愣在原地能有好一會兒。這般的行動軌跡只在前一個方框內,他從未去過后頭再大些的方框。 斐守歲見此,握筆往兩個方框之間畫上兩道連接的線。 畫完,墨點有靈似的慢慢朝連接處靠近。 雨下得很安靜,落在地面也沒有聲音。 斐守歲靜候墨點闖入后框。忽然在白紙中央出現一個染了朱砂的紅點。 紅點擋在墨點前,狹路相逢。 老妖怪挑挑眉,不打算干涉。 眼見墨點在甬道里猶豫,紅點已經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