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醒了嗎?我看沒有啊,你再掐掐他的大腿rou,看他有沒有反應,”謝義山說得十分隨意,“要是不成,再掐掐胳臂下面的rou,若還沒有動靜,就是你看錯了?!?/br> “不能再掐了,”陸觀道喃喃道,“再掐rou都紫了!” 斐守歲聽罷心里啐了口,他努力去看那個掐了他大腿rou的人。眼睛終于能看到些東西,是燭火微弱的光占據他的視線一角。 他看到一左一右兩個腦袋正樂呵呵地看著他。 “喲,真醒了?!?/br> “……”斐守歲張開嘴,復又閉上,他忽然就不怎么想開口說話。 謝義山皺皺眉,一只手蓋在斐守歲額頭上。 “沒什么毛病啊?!?/br> 你才有毛病。 斐守歲動彈不得,便瞪著謝義山。 “你是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吧,來來來我和你說,”謝義山笑嘻嘻地一把攬過陸觀道,拍拍小孩肩膀,“你入幻境后,我成功將鳥妖封印了,還順帶收下了池釵花的冤魂,明白了吧?!?/br> 斐守歲說不了話,他將目光一撇,去看陸觀道。 還是小孩的關心看著舒服。 不過斐守歲沒有忘記幻境里發生的事情。要真如那神明所說,眼前的謝義山應該忘了什么。 所以客棧里那謝義山說的話才與幻境中頭對不上。至于黑牙與池釵花……斐守歲微微蹙眉,見著陸觀道屁顛屁顛從一旁的木桶里舀出一碗白水。 小孩說:“口渴不?” “……” 小孩手里碗缺了三個口,雖然干凈,但斐守歲不想喝。 謝義山見斐守歲沒有動作,他一把接過碗,喝了個精光。喝完不忘多謝陸觀道。 “這可是山泉水?!?/br> 山泉水? 斐守歲不解。 謝義山舔唇又道:“我們現在已經離開那鎮子了?!?/br> “為……”斐守歲的喉間能勉強發出一個字。 “為什么?”謝義山笑說,“為了收那只鳥妖我拆了客棧,被客棧老板娘滿鎮的追,所以跑咯?,F在是在小鎮西南靠官道的一座破廟里面,外頭下了大雨,只能進來躲躲了?!?/br> 是雨聲,斐守歲能聽到。 “你呢,入了幻境就沒醒過,已經過去整整七天了。我和這小娃娃一路背著你,吃了不知多少苦?!?/br> “哼……” “你哼什么?” 斐守歲笑笑,他打眼見謝義山一身不錯的衣裳,還有陸觀道也穿了新衣。大概能猜到用的誰的錢。 “用了你的幾個子,衣裳不值錢,我倆加起來也沒你那件一個袖子貴?!?/br> 斐守歲倒是不在意。 他微微張嘴,勉強吐出一句微弱的話:“去哪里?” “往西南走,一個叫海棠鎮的,我去那兒有事要辦?!?/br> 斐守歲一愣,這也是他先前要去的地方,倒是趕巧。老妖怪闔上嘴,用念力喚出他的畫筆,墨水在空中凝出一行字。 “我此行目的也是海棠鎮?!?/br> 謝義山看到,便說:“那也方便?!?/br> 可惜陸觀道識不得幾個大字,他以為兩人背著他說些悄悄話,急得直拉謝義山袖子。 “我看不懂!這是什么意思,去哪里?” 謝義山不厭其煩:“我們三個一起去海棠鎮,?!摹偂疀]?” 陸觀道似乎有些不相信謝義山,轉頭去看斐守歲。 斐守歲微微頷首。 “唔……”陸觀道這才信了謝義山所說,他將燭臺移過來,點亮了斐守歲的臉,“還要用牛車蓋著雜草去嗎?” “……” 斐守歲心里頭罵了句,怪不得他手上沾了不知什么的東西,原是拉草料的車來拉他了。 謝家伯茶想了會:“不是有池釵花嗎?!?/br> “什么?” 斐守歲扭頭想去找所謂的池釵花,但他暫時還是動不了身子,用勁半天仍是躺棺材板一樣平仰著。 “沒和你說清楚,是這樣啊。那只鳥妖被我封印在銅錢里。池釵花不愿度化,我就只能遵著她的意思,洗干凈怨念,將她的魂放入另一個紙偶里頭。不過她現在沒有意識。過不了多久,便永遠地消散了?!?/br> 謝義山下巴點了點一旁倚在廟門口,仰頭看天的純白紙偶。 “就是她,不能說話,但一天到晚閑下來就是看天看地。有時候路上見到一朵花,都能停下來看小半個時辰?!?/br> 陸觀道在旁邊啃著燒餅附和著點頭。 斐守歲默然,他想起幻境里頭真實發生的事情,如果他通過術法知曉了,那池釵花也是八.九不離。老妖怪設想池釵花的從前。若神讓一切回歸正軌,是沒有了陸觀道插足,還是那郁壘神荼。斐守歲又反復去想謝義山的話。 或許在謝義山的記憶里,他是憑著自己逃離烏鴉的追趕,之后才在客棧再次追到烏鴉……以及可憐的池釵花本是入了一次紙偶,又被迫脫離去唐年的身軀。 想了一會兒,斐守歲能動脖子了。 他終是見著了純白的紙偶。用妖身灰白的瞳打量,果然是池釵花。不過沒有怨念,魂魄是透明干凈的。 女兒家癡癡地望著外面濃黑的雨夜,背影孤單。 寂寥的天,望不到頭的路。 雨絲橫斷,目光停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池釵花背對小廟的斷臂佛陀。雨水打濕了紙偶的面皮。沒有五官的白紙,濕答答地凹陷進去一片,擬做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