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雙桃花眼不似生前那樣楚楚動人,有的不過冷漠。碎發落在臉頰兩側,襯她的臉如瓷娃娃般小巧精致。 池釵花變了。 斐守歲能感受到明顯的差異。 女兒家說:“我殺了他?” “嘻嘻嘻嘻,對,殺了他,”烏鴉埋頭理了理羽毛,笑道,“他還活著,但就一口氣了,他無法反抗你,快動手吧?!?/br> 唐年雖半死不活,但還能聽到聲音,他微睜著眼,看著池釵花這般看他。 “嫂嫂……” 虛弱的聲音刺痛池釵花的神經。 “你可知你干了什么?” 池釵花一咬牙,猛地一腳踢在唐年肩上。 失去了鳥妖,唐年連痛感都不復存在。 沉默許久。 “我該死……” “你該死?” 池釵花萬萬沒想到,她會等來這樣一句回答。一句輕飄飄的,毫無反抗之意的話。 怒火因鳥妖的存在一下子被點燃,池釵花連著踹了好幾腳,還不足解氣。 “你確實該死,你該死啊……” 說著說著,池釵花自己倒先流起眼淚。白花花的淚水像是不要錢一樣,從女兒家的眼眶里涌出。 唐年秉著最后一口氣,虛弱道:“他能娶到嫂嫂你,真是他三生的榮幸,我不過這個家的累贅……” 烏鴉啄了啄羽毛,覺著無趣,繼續在池釵花耳邊吹起耳旁風。 “到現在你還相信他的鬼話?你忘了他剛剛是怎么對你的?可別被他這副模樣騙了去,小姑娘?!?/br> 池釵花一愣,眼神又兇狠起來,她未開口,唐年又說。 “當年的詩是我寫的,那帕子也是我洗的,不過嫂嫂不知道罷了??瓤瓤取也攀切膼偵┥┑奶萍倚〉堋?/br> “你說什么?” “不過后來,他強上了我罷了。要是嫂嫂能早日脫離苦海,有多好。休妻也成,總比待在煉獄里強……” “強”字落尾,唐年氣盡。 池釵花愣在床上,她如機關人偶一樣慢慢轉過頭,雙目癡癡地看著烏鴉。 “他說了什么?” 烏鴉裝傻充愣:“小姑娘,你不是聽到了?!?/br> 池釵花再也沒有力氣去舉那只發釵,她的長發落在臉上,眼睛里頭空空的,無神地望著亂成一團的床榻。 “誰死了?” 烏鴉歪歪腦袋:“唐年啊?!?/br> “啊,是唐家小弟唐年……” 池釵花放下手中發釵,她一點一點將腳挪遠。俯身,撩開了唐年的發。 “噫?!彼D頭與烏鴉說,“這是死了嗎?” “是?!?/br> 烏鴉仿佛一個捧哏的,附和著池釵花的話。 寂靜。 夜重新步入空無之中,鳥叫聲響過,驚得池釵花伸出頭去看窗外。 明月皎皎,星空璀璨。 池釵花下了榻,褥子拖在地上,她站在微闔的窗邊,用力把兩扇窗戶打開,一陣冷風沖進女兒家的發絲里。 她打了個冷戰。 斐守歲看著這一幕,他趁池釵花還在望月,起身走到唐年身旁,用畫筆點去幻境中唐年的魂。 還剩池釵花與唐永的,斐守歲想著,他此行無非知道池釵花的結局,池釵花為何不愿往生。雖已猜得大概,但還需走到最后一步。 更何況他還不知棺材鋪的黑牙做釵花紙偶的目的。 一切的只不過有了開始,尚未結束。 第22章 真臟 池釵花就這樣仰頭去看彎彎的月,她什么都不愿說,也沒有回頭看唐年的尸身。 這一切仿佛很唐突,而作為局中人的她,甚至無法與此感同身受。 秋風瑟瑟,院子里的紫藤花架早謝了。屋里灰蒙蒙,屋外反倒清亮些。 池釵花托著臉頰,她生出個想法,就隨便去柜子里挑了件衣裳穿上,順手拿起榻上的發釵別在腰間。 一身赤紅綢緞,繡上許多大吉大利的花紋。那衣裳做工繁瑣,池釵花記得是唐永在大婚第二日送她的,請了鎮子里最好的繡娘,繡了她最愛的花。 腰間一只銀白,襯著花兒粼粼地泛著白光。 池釵花繞過唐年時,她停了一會,笑了笑。 烏鴉似乎這會不愿意干涉池釵花的行動,只在她肩頭碎碎念:“小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去走走?!背剽O花提著裙擺答。 烏鴉又笑了幾聲,反語道:“這唐年想是與你有什么誤會,你不覺得可惜嗎?!?/br> 語氣是諷刺的,帶著點調侃。 池釵花又給自己披了件斗篷,她蹲下.身,長發垂于地面,伸手蓋上了唐年的雙目。 唐年血污滿面,就這樣不甘心地睡去了。 “可惜啊,”女兒家說,“很可惜那唐永還活著?!?/br> 烏鴉一愣,聽此言她笑得在池釵花肩頭來回跳,歡脫得好像真是只普通的鳥兒。 “哈哈哈!那你想怎么殺他?” 池釵花又給唐年蓋上一旁備用的褥子,她起身撣撣衣袖,用手抹去臉上淚痕。 “殺了人,是不是要去十八層地獄?” “呵呵,”烏鴉沒好氣地說,“在我眼里仙界也如地獄,你想去嗎?!?/br> “那……最好的是人間?” 池釵花轉頭,她用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看烏鴉。 烏鴉用翅膀遮住自己的喙,低聲:“于你我而言自然是人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