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它們沒有什么東西罩著,亦沒有什么點綴,僅在地上的幾支蠟燭,燃盡的有,新插的也有。 一側原本被雜草遮蓋的棺材全都開了蓋,里頭也同樣塞滿紙偶。 有的紙偶落了首,有的都被踩扁了。 黑牙卻沒有怎么關心,直徑走向后屋,停放尸首的地方。 第9章 尸首 此時雖不及半夜三更,但也沒有晚上去看尸首的習俗。加上池釵花模樣的人偶,出唐宅的小徑直通棺材鋪。 斐守歲的直覺告訴他,這里面定有文章。于是老妖怪隱去身形跟著黑牙,略三四步路程。 這后屋與其說是屋子,其實不過一蓋四面無墻的天棚。 夜深人靜。 黑牙一吹火折子將一旁紅燭點燃。放紅燭的燭臺看上去有些年歲,上面積著不少固化的蠟油。 風吹進來,火苗由小變大閃個不停,一顛一顛地將黑牙的身影拉長。 夜風又呼地吹動路過尸首上的白布。尸首瘦小,仰面呻.吟。 黑牙卻沒管落在地上的裹尸布,直沖沖地朝另一口棺材走去。 斐守歲見黑牙把燭臺放在棺材旁,嘴里還念著: “您老這么有錢,死后就不用帶這些回去了,就當賞給小的,就當賞給小的?!?/br> 黑牙說完咯咯笑了兩聲,用力朝手上哈氣,搓了搓,俯身一推,那口棺材便開門大吉。 放眼去看,棺材里頭睡著的是一位老者,壽衣可要比陸觀道的那件考究。且身旁放了不少寶貝東西。 黑牙見了還沒伸手拿,一陣夜風狂野似的沖進來,把地上蠟燭吹滅了去。 斐守歲虛瞇著眼,背手已拿好紙扇,以防不測。 昏暗里。 黑牙哆哆嗦嗦地蹲下去找蠟燭,呼一口氣,火折子再次點燃燭臺上的火光。 印入斐守歲眼里的是一張滿是貪念的臉,之前并沒有細看黑牙長相,現在是仔細瞧了,倒是能嚇退不少膽小的孩子。 尤其是刀疤,著實駭人。 黑牙小心翼翼地將燭臺拿起,又護在懷中,生怕再次被風兒吹了去。 左看看,右看看。 本就無人的院子,被黑牙搞得好似有什么。他摩挲著燭臺,極近癡迷地說:“都是風,別怕……” “都是風……” 說著,又是刺骨的秋風擾人。 黑牙愣愣地望向院外,一片漆黑,樹影森森,這兒什么都沒有。過了許久,他才將燭臺置于棺材上,還刻意用身軀擋了風。 面對著尸首,黑牙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探,在斐守歲的注視下拿出一件又一件隨葬。多半是珠寶,甚至還有夜明珠。 真不知道這樣富貴的人家為何要將尸首停擺在此。 黑牙又笑了,他的嘴好像漏風:“老太爺,你讓我辦的事都辦妥了,都辦妥了,這些也是我應得的……珠子,好亮的珠子。老太爺出手就是大方?!?/br> 說完,他用蠟燭渺小的火光觀察著珠寶。 斐守歲面目復雜,之前的路程倒是遇見過盜墓賊,不過些窮途之人。怎么黑牙這干棺材生意的也鬼迷心竅,做起砸自己招牌的事?看著這般模樣,倒確實像是被妖物附身。 黑牙俯在棺材蓋上,他將珠寶攤鋪,一顆一顆地數。數了一遍又一遍,數完還要去棺材里頭看看還有沒有值錢的。甚至不甘心地伸手去攪尸首的嘴,攪出一手腌臜也不罷休。 這已不能用瘆人來形容。 黑牙將那具身體摸了個遍,口中念念有詞:“是不是還藏了什么……肯定還藏著……池老太爺生前這么大方,死后可別犯小氣啊?!?/br> 池老太爺? 池釵花? 斐守歲并無豁然感覺,只有一種謎語越解越深的無力。這怎么還有池家老太爺的事情。 這鎮子也沒別家姓池。 看來這黑牙不光與池釵花一人有關,甚至牽扯了池釵花的娘家人。 可他一介棺材鋪的,怎么與大戶結上了關系。 斐守歲將目光投射在黑牙身上。矮小身板,穿著普通,再不然就是長得兇了點,另外似乎就沒有別的故事可言。 那道疤痕…… 老妖怪思索片刻,他上前幾步,腳步無聲。 燭火綽綽,闔眼凝眉。 見他左手捻二指,點于雙目前。一道弱光閃過,當斐守歲再次睜眼時,他漆黑的瞳色已然變成灰白,像是百歲老者一雙看不清路的眼。 灰瞳看向黑牙,在燭火里頭露出些許不對勁。 一絲難以察覺的黑氣繞在黑牙臉上的刀疤處,時不時游走,復又歸于原位。 斐守歲眨了眨眼,直到反復看清黑氣,他才確定有這么一回事。畢竟這黑氣他用自己妖身的眼睛才能察覺。想必留下這縷氣的人,修為能夠與他不相上下。 這下子有點犯難。 敵人在暗,而斐守歲在明。就算不幸遇到了,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出手。 眼瞅著黑牙將珠寶塞入懷中。 不知眼下是什么時辰,這天是愈發的冷了,還稀稀落落地飄下些雨絲。 雨絲橫七豎八地落在斐守歲身上,打濕了發梢。他漫不經心地撩開被雨水黏在一塊的發絲,極其冷淡地看黑牙合上棺材板。 黑牙動作緩慢,或許是珠寶太沉。 漸漸。 夜風裹挾雨水,越下越大。天棚開始高歌,掀上來又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