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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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石心中十分不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才會讓這支北府軍在守城都守得左支右絀的時候,還要主動出擊挑釁?他們是不是收到了什么信號?東邊戰場的形勢,是不是產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變化?” 第177章 嚴陣 前幾日, 苻石收到了先遣部隊的消息。 信中稱,謝墨已自彭城出發,率援軍溯淮水而上,意欲支援壽春。 為此, 苻石果斷派出部下, 不遺余力地圍追阻截, 很是拖慢了謝墨的腳步。 可就在昨晚,當那詭異的天象發生之后, 謝墨所部竟好似憑空從淮水消失一般, 再不與他派出的軍隊糾纏, 也沒人能夠找到他們的蹤跡。 如此種種,實在不能不令人心生疑竇。 苻石沉吟著看著輿圖,良久, 終于做出了集結兵力、猛攻峽山的決定。 對他而言, 無論那天象意味著什么, 謝墨又去了哪里,都不能改變江左援軍尚未到達峽山的事實。 援軍未至, 壽春又分出了一部分兵力, 此時此刻, 峽山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那么,他當然得趁著這個機會,攻占峽山,奪取壽春, 好讓大軍順利地經肥水入揚州, 直沖建康而去。 次日清晨,劉堅策馬立于峽山口, 望著遠處黑壓壓的旗幟,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長刀。 大戰前的氣氛沉肅而灰暗,仿佛暴雨來臨前黑壓壓的城池,又好似喪鐘敲響前的沉默準備。 將士們挺胸抬頭,嚴陣以待,神情無不是明知必死的堅毅。 寥廓長空萬里無云,凜風呼號著,帶動山間草木連綿的呼嘯,為這秋冬之際的戰場,更添上許多悲壯的意味。 劉堅看著那一片片仿佛與巖石融為一體的干涸血跡,忍不住想道:“千載之后,還會有人記得峽山,記得曾經發生在這里的慘烈戰事嗎?在后人眼里,我劉堅,又會是副什么模樣呢?” 他的目光掃過那一張張堅毅果敢的年輕面龐,腦中忽然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踏入北固山那座莊園時的場景。 二十多年前,郗岑還很年輕,劉堅也滿是一腔少年意氣。 那是一個極好的艷陽天,劉堅的心情也像陽光一樣燦爛。 他激動地看著莊園里的校場,懷著無比的崇敬,向高平郗氏未來的主人、他往后的首領行禮,在心中暢想著縱馬奔馳、穿行敵陣,于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的一天。 可這一天終究沒有到來。 從十五歲到三十三歲,他用了十八年的時間,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幾乎要在無望的等待中滅失了一切期盼。 少年時的劉堅,曾無比堅定地宣稱:“我出身武將世家,祖父曾以善射事中朝武帝,歷任北地、雁門太守,父親追隨郗司空南征北戰,是司空帳下的征虜將軍。我自幼苦練武藝,不輸父祖,定當繼承先輩遺志,奮力北伐,斬殺胡虜,蕩靜中原!” 年輕的劉堅堅信自己如同父祖一般,骨血里流淌著馮翊的血性,定然會帶著那獨屬于武將的榮耀與輝煌,重新打回長安,像原籍馮翊之名所蘊含的意義那般,成為拱衛京師的赫赫戰將。 然而,他始終沒有得到這個機會,只能在北固山中一年又一年地消磨時光。 直到有一日,一位來自建康的美貌女郎,用與其外表完全不相稱的堅決語氣,斬釘截鐵地斷言道:“假以時日,你也可以做廣陵相?!?/br> 這話語激起了劉堅內心深處最為熱切的渴望,也終于將蹉跎多年的他真正送上戰場。 從山賊、胡匪再到秦虜,劉堅終于踏上了江北戰場,真刀真槍地與北秦騎兵交鋒。 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戰場中受傷,但也從中鍛造了更為頑強英勇的意志和本領。 終于,他站在了壽春,在峽山這個最為關鍵的戰場上,擔負起了無與倫比的重要責任。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br> 劉堅舔了舔舌尖,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并不因即將到來的危險而感到恐懼,只是覺得興奮。 因為他終于能夠站在這最為危險的戰場上,讓所有人都好生看一看,他劉堅雖是流民之后,卻要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強得多。 這世上本就該憑本事論輸贏,是時候讓他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實力了。 劉堅的興奮感染了麾下的將士們,抑或是,極致的危險反而催生了極致的斗志——千鈞一發,背水一戰,以弱制強,如此多的要素疊加在一起,哪個武人會不為這樣的功績而心動呢? 將士們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逐漸生起了躍躍欲試的火苗。 劉堅騎在馬上,一手緊握韁繩,一手揮舞長刀。 將士們的視線隨著長刀上的紅纓移動,最終齊齊地匯聚在了劉堅臉上。 劉堅在眾多將士的注視中燦然而笑,舉動中竟仿佛有了些二十年前的青春模樣——那是一種帶著些傻氣的固執和天真,還有種什么都不懼怕的不羈和自在。 昨天夜里,副將許方問他:“峽山既守得如此艱難,北秦又眼見著要增兵,將軍為何不索性炸了此處,徹底攔住北秦軍隊呢?” 劉堅并非沒有想過這個辦法,可卻依舊果斷地拒絕:“壽春是北伐的要地,峽山不僅僅是秦虜南侵的入口,也是江左對戰北敵的重要關口。漢人不可能永遠龜縮在江南這一隅,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就不能絕了后人北伐的路!” “將軍——”許方聽了這話,心知劉堅已存了必死之志,一時又是敬佩又是擔憂,心緒很是復雜。 劉堅倒是笑得爽朗:“大丈夫何懼一死?斬將奪旗、馬革裹尸,這些原本就是我等從軍之人的本分,更是我早些年苦尋不得的機會,如今,我終于有這樣的機會了?!?/br> 這是劉堅的真心話。 此時此刻,他于萬名將士之前,高聲吼道:“弟兄們,看到了嗎?北秦那幫兔崽子又增兵了,這會子正嚴陣以待,擎等著沖進峽山,從咱們的尸體上踏過去,用他們骯臟的鐵騎攻破壽春,攻破建康,凌虐咱們的骨rou同胞,殺死咱們的父母妻兒。你們說,咱們能不能讓他們過去?” “不能!”將士們握緊拳頭,高聲喊道。 “當然不能!”劉堅的聲音渾厚有力,如有實質般地隨著凜風,傳到了每個將士耳邊,“建康城里的那群世家,正等著看我們的笑話,老子是決計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江左立國幾十年來,咱們這些出身卑下之人,不知受了世家多少白眼,被他們搶占了多少機會!可笑他們占了便宜,竟還要說我們天生卑賤,天生愚蠢,天生懦弱,根本不配進入廟堂、為官做宰!弟兄們,這樣的話,你們聽了難受不難受?服氣不服氣?” 他自顧自地答道:“反正我是不服氣的!我劉堅有這個自信,知道自己就是要比他們強得多,你們也比那群草包強得多!” “江北的戰績明明白白地寫在紙上,可他們就是不愿意承認!非說游擊作戰做不了準,說咱們的小把戲登不了大雅之堂,說北府軍要是遇到了大批成建制的北秦軍隊,肯定會不戰而潰、一敗涂地!” “這么明晃晃的污蔑之言,弟兄們,你們服不服?” “不服!”將士們氣憤地喊道。 “不服就對了!”劉堅用力夾了夾馬背,于陣前左右巡視,目光盡則可能地掃過每一個將士,“峽山是個好地方??!謝墨想來這里,郗途也想來這里,可他們最終都沒有搶過老子!老子偏要讓所有人看看,咱們這群被瞧不起的下民,是怎么力挽狂瀾、保家衛國的!” “功成名遂,青史留痕,就在這一戰了!誰說只有士大夫才能雖千萬人吾往矣,知其不可而為之?兒郎們,今日便與我一道,讓世人看看我北府的血性!北府的風骨!” 這是北府軍成立以來,打得最為艱難的一戰。 峽山口本是要津,天然就具有據險屯兵的優勢。 可再大的優勢,在過分懸殊的敵我對比之下,依舊會顯得無能為力。 今日的北秦軍隊,宛如不要命一般,一批又一批地沖上前來。 將士們射出了一波又一波箭矢,一次又一次與敵軍短兵相接。 然而,北秦人可以不斷換人上前車輪戰,劉堅卻沒有那么多人可用。 起初,他們還能夠沖出峽山口,主動進擊,沖散敵陣。 可到了后來,北秦大軍源源不斷地涌入,北府軍能夠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小,終于只局限在了峽山口內,被動地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峽山口很快就躺滿了敵我雙方的尸體,彌漫起令人發嘔的血腥味。 箭矢越來越少,以至于將士們只能在一場戰事結束后的短暫空隙,從尸體上拔出箭矢。 就像現在,傍晚昏暗的光線之下,劉堅剛剛猛地拔出一支箭,正狠狠擦著濺到眼周的污血。 他低聲問許方:“火藥都布置好了嗎?” 許方面色凝重地答道:“布置好了?!?/br> 劉堅掀開幾具尸體,跪在地面,上身匍匐,側耳去聽遠處傳來的聲音。 半晌,才直起身來,說出心中那個被佐證了的猜測:“壽春城恐怕也在鏖戰,看來北秦今天是下了血本了,非得拿下這里不可?!?/br> 許方抿了抿唇,面色凝重。 劉堅見狀,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怕什么?北秦人這般動作,不正是說明援軍快來了嗎?昨夜何沖已經發了信號彈,無論如何,援軍就是這兩天的事了?!?/br> “可是今日——”許方并不畏死,但卻實在害怕峽山丟在自己手中,而他則會與兄弟們一道,成為這場南北大戰中的千古罪人。 “沒有可是?!眲哉骂^盔,理了理頭發,而后突然開始卸甲。 “將軍,您這是要做什么?”許方因這忽如其來的動作而有些無措,差點就喊了出來。 第178章 長歌 許方眼中滿是擔憂, 可劉堅卻只是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將盔甲里的汗水倒到一邊的空地上:“這玩意實在太重,我殺了一日,再穿著它, 恐怕連胳膊都抬不起來?!?/br> “那, 那也不能——” “我說能就能?!眲憎詈诘难劬? 仿佛要看到許方的心里去。 說話間的工夫,他已脫掉所有盔甲, 僅著一件便于活動的單衣:“許方, 你記住, 峽山口必須守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火藥炸山?!?/br> 這交代后事一般的語氣, 實在聽得許方心慌, 他想也不想便拒絕道:“我記不住, 您是我們的將軍,我只要聽您的吩咐便是, 不用記這些東西?!?/br> 可劉堅卻揚眉笑道:“那你可不能指望我了, 且等著看我執長槍, 入敵陣,于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吧?!?/br> “將軍!”許方眼角已然滲出了眼淚,“讓我去!求求你,讓我去!” 劉堅咧著嘴揮了揮手:“勿做小兒女態!老子練了這么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天, 你有老子的本事嗎?” 他緊緊盯著許方的眼睛, 認真囑咐道:“記住,哀兵必勝, 我死之后,你要帶著弟兄們死守峽山,可千萬別讓老子白白喪命?!?/br> 之后發生的一切,對于許方而言,仿佛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北秦步騎兵又一次地沖了上來,他策馬揚鞭,與無數弟兄一樣,不斷重復著砍殺的動作。 峽山口亂糟糟的,敵我雙方混戰一團,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在漫長的砍殺中,許方幾乎忘記了一切,只憑著戰斗的本能不斷地提刀和躲避。 忽然,幾聲急切的“將軍”響起。 許方心中陡然一驚,狠狠劈倒眼前的敵人,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只見劉堅拋卻長刀,手持一把閃著寒光的長槍,帶著十來個人列陣而行,宛如一支人rou鑄就的箭矢一般,劈開混戰的戰場,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支北秦軍隊主將所在的方向馳去。 戰馬在韁繩的控制下,跑出了極快的速度,釘有馬蹄鐵的四蹄交錯揚起,踏過無數北秦步兵。 而馬上之人,則僅著單衣,以一種極堅毅的神情,挑開一個又一個攔路的秦虜。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明顯令北秦人心慌。 他們叫喊著湊過去,快速朝著劉堅通往主將的必經之路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