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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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謝瑾還保持著跪坐在幾案之前的姿勢,神情有些恍惚。 京口去年的地動相當嚴重,他不敢想象,倘若這樣的災難重新降臨,阿回會遭遇什么? 謝瑾閉了閉眼,一滴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如果,如果我沒有給王定之兄弟和慶陽公主牽線,阿回就不會離婚;不離婚,她就不會去京口,也就不必面對這樣的險境?!?/br> 謝瑾以袖掩面,無力地向后倒去,仰躺在地上,心中惕惕,面色怔忡。 直到阿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郗家二郎說,女郎還在京口,沒有消息傳來,但他已經派人前去打探消息了?!?/br> 謝瑾微弱地點了點頭,安靜了幾瞬,忽然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一邊抬步走向書房,一邊語速極快地吩咐道:“去王、溫各府送信,請他們即刻過來議事?!?/br> “是?!卑⑿劣行@訝,但還是依言照做。 此時距離謝墨從京口歸來,已經過去了不少日子。 一個多月以來,謝瑾數次計劃前去京口,處理北府后人之事,奈何案牘勞形,始終抽不出時間。 好在江北還算安穩,苻石應該并沒有短期之內南下的打算,所以他才能拖延了這么些日子,將重心繼續留在建康。 可當京口地動的消息傳來,謝瑾覺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再等,必須立刻出發,親自確認郗歸的安危。 這樣重要的事情,他不愿意托付給任何一個人。 可即便他的內心是如此的急切,當一切都交代好后,霧蒙蒙的月影也已經懸在了天際。 謝瑾喝了口濃茶,用熱手巾擦了把臉,隨即翻身上馬,朝著渡口疾馳而去。 達達的馬蹄聲打在石板鋪成的路上,像一個個急迫的鼓點,催促著謝瑾快一點,再快一點。 直到江水遠遠地泛出亮光,謝瑾才稍稍減緩了速度。 下馬之時,他踉蹌了下。 但這只是一瞬,很快,謝瑾便強打起精神,登上了前往京口的快船。 建康到京口的水路,乃是順流而下,可謝瑾卻還是覺得不夠快。 他覺得這一路耗費的時間太長,長得超過了他們分開的七年,長得幾乎要讓他們永遠分離。 不。 謝瑾搖了搖頭。 那是比永遠分離更加可怕,更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無法接受任何關于郗歸出事的假設。 哪怕只是一個念頭,都讓他痛苦不已。 這樣的痛苦持續著,直到他在京口下船后,看到了正在安排施粥之事的宋和。 謝瑾察覺到,在看見自己的一瞬間,宋和的眼神忽地發亮,隨即便掩住了復雜的神色,邁步向自己走來。 他聽到宋和開口說道:“見過侍中?!?/br> “嗯?!敝x瑾微點了下頭,對于這個跟在郗岑身后,曾經與自己為敵,甚至將自己與王平之晾在屋外一同羞辱的謀士,謝瑾并沒有交流的欲望。 可宋和卻主動開口說道:“老師病逝后,在下隨女郎到了京口。京口大震,女郎眼見生民罹難,哀痛不已,囑咐我在此施粥,好盡些綿薄之力?!?/br> 謝瑾在袖中握緊了拳頭,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 他看向這個熟知荊州舊事的故人,知道他已經在郗岑死后,迅速地為自己選擇了一條卷土重來的道路。 而自己,也是這條路上的一枚石子,或者說,一個重要的站點。 對于宋和的心機用盡,謝瑾本該感到厭惡。 可此時時刻,他內心只有慶幸。 宋和的從容意味著郗歸的平安,這是最好的消息,對謝瑾而言,再沒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眼郗歸,看一眼那個讓他魂牽夢繞了七年的女郎。 第52章 重逢 雨依舊在下。 地動后, 微雨中,江岸比平日里嘈雜了不少。 盡管如此,謝瑾還是在這一陣又一陣的喧囂中,無比清晰地聽到了江水拍打岸邊的聲音。 一聲接著一聲, 時而舒緩, 時而激越。 就像他此刻的一顆心, 既有柔情似水,又有洶涌澎湃。 又像荊州群山間的江水, 像他們久未拾起的那段感情。 謝瑾停住了腳步, 側頭聆聽江水的聲音。 他忽然有些膽怯, 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沒有家族榮耀,沒有政務紛擾,甚至沒有花前月下, 只是知道她是平安的, 知道她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 知道他們即將重逢。 近鄉情怯,不外如是。 這不是他的故鄉, 卻是他心心念念向往的、一條久違的歸路。 七年過去了,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東西太多, 多到幾乎快要模糊彼此的面容。 郗歸能否接受郗岑的郁郁而終? 而他們,又能否接受彼此的改變? 寒鴉飛過,發出孤寂的聲響。 謝瑾抬眼望去,一彎新月懸在空中,于一片霧色中灑下了如水的月光。 照徹大千世界, 照徹百轉人心。 謝瑾想到了荊州的月夜, 想到了曾經無數次的月下相伴,想到了郗歸從前吟過的一首詩——“江畔何年初見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他抬起右手,示意阿辛不必撐傘。 自己則一步步地,走進微雨,走向郗歸所在之處。 謝瑾就這樣走了一刻鐘。 這一路,身后是春江潮水,前方是月夜玉人。 他想,我們錯過得太久了,還要不要繼續錯過。 在渡口發現謝瑾的不只宋和一人。 潘忠遠遠看到宋和帶著謝瑾走向營地,飛快地跑回駐地,向郗歸報告此事。 一群寒鴉飛過,郗歸走出營帳,映入眼簾的是月落烏啼,春江潮水。 她轉身看向山林。 月夜下的北固山是如此沉靜,即便是地動帶來的喧囂,也并不能完全抹去山月之間彌漫著的那種蒼涼之意。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這一夜過去,京口不知又會死去多少人,北固山卻依舊屹立。 與自然相比,人類是如此地脆弱而渺小。 但就是這樣渺小的人類,卻在京口形勢不明的情況下,短暫地拋下建康的一切,迢迢夜渡,星夜兼程,趕來北固山尋她。 郗歸收回視線,看向那個跟在宋和身后,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身影。 自荊州一別,她與謝瑾,已是七年未見了。 這些年,無論是郗岑得意還是失意時,謝瑾的名字總會不可避免地出現在郗歸耳邊。 起初是謝家驚才絕艷的少年郎,后來是二兄新婦的叔父,是阿兄在朝堂的對手,再后來,便是那個將桓大司馬逼回荊州、打碎了阿兄多年籌謀的謝侍中。 短暫的凝滯過后,謝瑾快步而來,急切地打量著郗歸,直到確認她果真并未在地動中受傷,才略收了目光。 他看向郗歸的眼睛,卻并不說話。 雨依舊在下,謝瑾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 江水潺湲,逝者如斯。 他們中間橫亙著七年的煙塵,橫亙著郗歸的一段婚姻,即便這些都無足輕重,也還有郗岑的一條性命。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七年過去了,謝瑾終于站在了郗歸面前,卻遲遲不敢開口。 他看向郗歸,希望她可以先說些什么,哪怕是質問,哪怕是仇恨。 郗歸同樣沒有開口。 她看著謝瑾睫間的水珠,神情有些恍惚。 面對星夜兼程的謝瑾,郗歸并非不感動。 可更令她感到動容的,是地動發生后,那些受災的百姓,甫一聽到郗氏的名號,便一片接著一片,潮水一般地向著她所在的方向跪拜的情形。 距離永嘉南渡,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而高平郗氏,也已在京口經營了四十年。 四十年來,三代郗氏人從未忘記過對于京口流民的責任,而對這些百姓而言,對郗氏的信賴也已深刻地融入骨髓。 郗歸從未像今日這般真切地意識到,阿兄選錯了道路。 盡管荊州便于北伐,但相比起那個最終使阿兄功虧一簣、抱憾而終的桓大司馬,京口才是他真正應該依賴的地方。 不只是流民軍,還有這些百姓。 “阿回?”這一聲時隔七年的輕喚,帶著些許沙啞,在冷冽的江風中,縹緲得仿佛隨時都會被打碎,同時又有些像從前耳鬢廝磨時的呢喃。 郗歸回過神來,看到謝瑾正擔憂地看向自己。 “夜里風涼,先回帳中休息吧?”謝瑾在袖中握了握拳,終究還是先開了口。 郗歸搖了搖頭。 她想到阿兄信中所說的,謝瑾想先讓王含出任徐州刺史、進而教謝墨控制京口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