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熱茶劃過喉間,沁入肺腑,暖意逐漸擴散。宋知鈺呼吸平穩綿長,鴉羽似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遮住了濕漉的雙眸。 冰冷的雙腳逐漸暖和,任由蕭寒硯將烤干的鞋襪給他穿上??靖珊蟮淖愦m然暖和,卻是硬邦邦的。 宋知鈺嘟囔著,“這足袋不跟腳,穿著不舒服?!?/br> 話音剛落,便被男人擒住腳腕,剛換上的鞋襪被脫下,換上了男人腳上的足袋。 柔軟親膚又暖和,宋知鈺滿意了。 第13章 畫卷 “在應城……也會有干凈的鞋襪換嗎?”蕭寒硯聲音很低,但拖得很長。 怔愣片刻,宋知鈺輕抬頭闖入男人黑沉沉的瞳仁,里面清晰的映著他的影像。 男人眼眶深邃,雙眸狹長,大多數時候眼里沒有冗雜的情緒,只有淡漠,但此刻閃爍的雙眸里竟然滿是心疼。 應城是大楚北邊的城市,與胡人的地盤交界,常年黃沙漫天,不見半點草木,水源稀缺。 宋知鈺在軍隊里幾天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情,有時下了水,濕濡的衣服貼著皮膚一整天也沒有半句怨言,怎么現在連一雙烤干的足袋都受不了了。 目光凝在了男人的臉上,宋知鈺直接無意識的輕蜷了兩下。 “你派來保護我的人……會告訴你我的消息嗎?” “會?!笔捄幗z毫沒惡意否認的意思。 “那你還問?”宋知鈺冷哼一聲,隨即垂下眼眸,嗓音輕顫,“你似乎……對我的生活了如指掌?!?/br> 但他對蕭寒硯的生活卻一概不知,不用說出口,宋知鈺也能猜到他這些年過著什么樣的日子。 皇宮本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何況蕭寒硯的身份還是低人一等的宦官,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接管東廠,稍有差池便會墮入萬丈深淵。 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要派人去應州保護他。 宋知鈺心非頑石,不可能毫無觸動。 蕭寒硯有些詫異,微微抬眸,“你想知道?” 喉間干澀得厲害,一杯杯熱茶下肚也無濟于事,宋知鈺點頭,“想?!?/br> “我帶你去看?!笔捄廃c頭。 去哪兒看?看什么? 未等宋知鈺問出口,馬車就停了下來。 馬車停在了一座莊園前,莊園不似普通的莊子,要大上數倍,看著像是一座小行宮,依山傍水環境極好。莊園外是大片的農田,租賃給附近的佃戶。 往里看入眼是一塊高高掛起的牌匾,漆黑的“靜園”兩個字赫然在上,青磚綠瓦,石板路掩映于綿延的竹海里。 “這是你的莊子?”宋知鈺好奇詢問。 “對,里面有一座小院有湯池,是山上引下來的活水溫泉,一會兒去泡泡祛寒?!?/br> 涼風吹起飄落的竹葉,烏云如磚瓦般堆疊,盡頭消失在山巔。 天色驟降。 主院的布置與蕭府相差無幾,但書桌后卻放著一組柜子,比普通的柜子要更寬一些。 目光凝在了柜子上,宋知鈺白皙的指節攀上了黑色漆面的柜子,半天沒有動作。 心里好似有某種預感,但沉下心來去想,那若有似無的感情又好像一根細細的線,很快就消失不見。 屋內靜得可怕,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被無限放大。 “啪嗒——”柜門打開了。 濃重的墨香味里夾雜著淡淡的沉香氣息,鋪天蓋地的向他侵襲而來。 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周遭的一切聲音,畫面都好似慢了半拍。 麻木的從柜子里取下一副畫卷,鋪開在桌面上。 畫卷上是他穿著山文甲訓練的模樣,汗流浹背,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減,旁邊是穿著藍色太監服的蕭寒硯,眉眼之間還能看出一抹青澀。 宋知鈺又快速打開第二幅畫。 他在戰場上受了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疼得齜牙咧嘴,旁邊的小太監頭頂一盞玉壺,赤裸著上身跪在宮門前,依稀可見身上的鞭痕。 第三幅是他加入了飛鷹將,換上了特制的鎧甲,旁邊的小太監一躍成為皇上身邊的秉筆太監,衣著也從藍色的太監服換成了皇上特賜的蟒服。 第四幅是他在戰場上立了大功,父兄特意為他準備了接風宴,畫面中他笑得喜笑顏開,旁邊的人又成為了掌印太監,兼管東廠,眉宇之間盡顯冷漠。 第五幅、第六幅、第七幅…… 數十幅畫卷,每一幅畫卷上都是他和蕭寒硯,兩個處在不同地方的人被強行融合在了一張畫卷上,蕭寒硯經歷的生活在他腦海里有了具體、清晰的畫面。 攤開最后一幅畫卷,畫中的兩個人終于有了交集,不再是被強行融合在一起的。 畫卷上,蕭寒硯坐在石桌前,正準備打開一個木匣子,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唇角噙著一抹淡笑。 他從身后將人環抱住,右手的匕首卻是狠狠的刺入了蕭寒硯的胸口處。 那根消失的線又出現了,瘋狂的,雜亂的生長著,不過片刻就長出數倍不止。 宋知鈺找到了一直以來被他刻意忽視的東西,這段感情不是年幼無知犯下的錯,他早已經刺穿皮rou,深刻入骨髓里。 被攔腰抱住,宋知鈺才漸漸回神,視線越來越朦朧,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想將眼淚憋回去卻無濟于事。 腰間的禁錮越來越緊,雙手也被人用力的握著,宋知鈺才發覺自己渾身發抖,體內的溫度仿佛被驟然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