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龍傲天后萬人迷揣崽了 第4節
等到墨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時,皎潔的月光透過沒有合上的木窗照進屋內,在地上投下了一片清輝。墨璟忽然覺得自己臉上有點淡淡的涼意,一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第二天墨璟便將永寧鎮上的房子租了出去,換取租金還清了一部分所借的喪葬費,獨自一人住進了紫霄山下不遠處的小木屋里。他身背債款,除了固定入賬的租金外,便只能另尋出處賺取銀兩。 他一邊支撐著老夫妻留下來的私塾產業,盡職盡責地給孩子們上課,學費依舊是兩掛束脩的老規矩。閑暇時間便與鎮上藥材鋪子的老板達成交易,去山上采藥,按照藥材的價值和質量來賺取銀兩。 這樣辛勞的日子雖不至于入不敷出,卻也是一貧如洗。所幸他現在孤家寡人,也算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墨璟數著自己身上買rou后剩下來的銅板,沒忍住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自己讀了十多年的圣賢書,最后竟然還是同白丁無異,為了五斗米發愁。墨璟自嘲地勾起嘴角,繼而振奮精神,打算再去藥材鋪子一趟,問問近日可還需要上山采藥。 藥材鋪子里濃郁的中草藥味隔著數米都能聞到,墨璟喜歡這樣的味道,覺得聞著能讓人凝神靜氣。他像往常一樣推門而入,卻發現柜臺后面的掌柜的同以外有著很大的不同。 掌柜的是個綠豆眼的糙漢子,平日里半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臉面容貌,今日卻不知何為在臉上蒙了一層面罩,將眼睛以下的部位遮了個嚴嚴實實。墨璟覺得非禮勿視,可還是沒忍住悄悄瞧了幾眼。 感受到墨璟隱晦的目光,那鋪子老板垂頭喪氣,伸手按在自己一邊的面罩上:“你也瞧著怪異吧?!?/br> 墨璟沒想到自己自以為隱秘的視線被人抓了個正著,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低垂眉眼,連連作揖,對鋪子老板忙不迭地道歉道:“君子非禮勿視,是我失了分寸,還請掌柜的勿要怪罪?!?/br> 老板嘆了口氣,原諒了墨璟的無禮。他和墨璟多次交易,早已漸漸熟悉,見他好奇,便伸手揭下了自己的面罩。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像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一樣:“不要擔心,我也正想找個有見識的人來瞧瞧我這是什么毛病,可是找了好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br> 得了鋪子老板的許可,墨璟這才敢抬頭去看。而這一看,卻實實在在地讓他吃了一驚。店鋪老板面上昨日還安然無恙,今日卻在嘴邊上長了一個碩大的膿包,幾乎要從嘴角生到下巴上。 確認墨璟能夠看清后,店鋪老板才再度將面罩嚴嚴實實地戴上。他伸手握拳,砸在了柜臺上,發出了一聲悶響,既氣又惱地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了什么臟東西,一覺醒來便成了這副模樣?!?/br> 墨璟沒想到情況竟然能壞到這步田地,那膿包紅腫疼痛,甚至還慢慢地在往外流著膿水,隱約有潰爛的跡象,看起來頗為駭人。任誰臉上平白無故長了這么個東西都會接受不了,也難怪向來不在意容貌的鋪子老板會一反常態地戴上面罩。 墨璟雖然能簡單分辨出一些草藥的藥性和用途,可若真談岐黃之術的理解,卻是一知半解。他無法給店鋪老板一些實用性的建議,只得出言寬慰,盡一盡自己的關愛之情。 告別的時候,店鋪老板沒有寒暄,只是簡單地擺了擺手。墨璟見他心情不佳,不好在人家面前礙眼,利落地得了之后幾味草藥的買賣要求后,便提著自己下學剛買的rou,慢慢回家去了。 他還沒走幾步,就有一身著青白長衫的公子朝他緩緩走來。那公子瞧著年歲與他相仿,頭戴碧玉冠,腳踩黑金錦底的靴子,腰間掛著一枚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佩,擦肩而過時還朝墨璟溫柔地笑了一下。 墨璟覺得自己應當是沒有見過這個人的,永寧鎮只是個偏遠山腳下的小鎮,極少與外地人往來,鎮上總共也就住著幾百戶人家。他從小在鎮上長大,又因為養父母的關系,早就將絕大多數人混了個臉熟。 這位陌生的公子無論是長相還是氣度,都不像是能在永寧鎮上出現的模樣??扇思业降锥Y貌地同自己微笑招呼,墨璟雖不解其意,出于禮儀考慮,也同他微笑示意。 “欸,這位公子?!?/br> 那陌生公子忽然出聲叫住了墨璟,墨璟停下腳步,回頭望他,不解地詢問道:“公子有何貴干?” 那長衫公子快步走到墨璟身前,一雙深沉的眼睛就這樣盯著他瞧。墨璟被他這樣直勾勾地看著,不知為何,心底里生出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也就是在這個契機,他得以將面前這個陌生人的面孔盡收眼底。墨璟忽而皺了皺眉頭,這個人他該是沒有見過的,卻總覺得有些眼熟。 那人神神秘秘地盯著墨璟看了片刻,像是想從他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就在墨璟快要忍不住出聲詢問時,那人卻像是突然從沉浸的狀態中反應過來,對著他作揖道歉。 “沒什么,打擾了?!?/br> 那人轉身離開,就連半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墨璟。他眸中邪佞的紫光一閃而過,瞳孔驟然變得尖利,又在下一秒恢復如初,看不出半點端倪。 莫名其妙。 墨璟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個陌生公子離去的背影,只覺得今天一天的所見所聞都匪夷所思。他晃了晃腦袋,將這些怪力亂神的想法拋之腦后,提溜著新買的rou,回木屋去給家里養著的狐貍祖宗做飯去了。 第007章 賞月色墨璟吐心聲 狐貍腿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墨璟本來以為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徹底恢復,可現在看來,只要再敷一副藥就可以了。 這回給狐貍上藥倒沒有花費墨璟太多氣力,狐貍不知為何態度變得柔順至極,就連墨璟貪心手癢,多摸了好幾下毛也沒見它朝自己亮爪子。 夜晚一人一狐相對而坐,墨璟特意在廚房里給狐貍找了個小碗,把自己的飯菜給它分了些。狐貍這些日子跟他一起吃素,好歹有了頓葷腥能夠補補身子,自然是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了起來。 酒足飯飽后,墨璟垂眸瞧著眼前狐貍那吃得饜足的模樣。狐貍像是有些困了,耳朵垂落下來,尾巴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桌沿,如同普通貍子般愜意悠閑。它眼角下的一抹紅痕在燭火的映照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像是美人面上不可或缺的胭脂。 自養父母客死他鄉后,墨璟就從鎮上搬了出來,在這偏遠木屋里一人獨活。無依無靠后,為了養活自己,他在摸索中學會了做飯,學會了縫補衣裳,也能夠用草藥治個簡單的頭疼腦熱。 墨璟本來以為自己孑然一身,早已經習慣了夜晚一人吃飯一人就寢,如今有了個頗具靈性的狐貍愿意陪著自己,他忽然覺得自己早已經空蕩蕩的心,終于有了一點溫暖的情意。 春日的夜晚總是溫柔,讓人沉浸在柔情百轉的春風里。墨璟抱著狐貍,坐在自己開辟出來的一個小院子里賞月。今日不是十五,月亮自然不是圓滿,可勝在皎潔明亮,讓那一抹殘缺的彎月也有種獨特的韻味。 狐貍在墨璟的腰腹處尋了個舒坦的姿勢臥著,墨璟的手指陷入它背脊柔軟的毛發內,像是摸著一團潔白無瑕的棉花。 他順著狐貍的背脊向下撫摸,來回往復,眼睛卻向上抬,看著殘缺的月亮,忽然有一些惆悵的感慨:“現在也就只有你愿意陪在我身邊了?!?/br> 這狐貍本來被墨璟輕柔的撫摸惹得昏昏欲睡,聞言卻突然精神了起來。它的耳朵豎了起來,像是不想錯過墨璟接下來的一言一語。它的背脊拱成了一座橋梁,柔軟的毛發在春風里隨風飄動。 “鎮上的人都說我是個天煞孤星的命,誰在我身邊都沒有個好下場?!蹦Z看著月亮,隨即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像是想要將深埋心底的苦悶哀傷盡數宣泄出來,說與天邊的彎月和膝頭的狐貍聽。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說我克死了養父母,說我是他們一生不幸的根源?!?/br> 墨璟的笑聲越來越大,從先前的輕笑變成了仰天大笑。他對著月亮盯得久了,卻不肯眨一下眼睛,直至眼眶在這個過程中漸漸酸澀泛紅,這才不堪重負地閉上了眼皮。 他的睫毛輕顫,像是撲火時瀕死的飛蛾。墨璟的臉上帶著一種脆弱又決絕的神態,與白日里好脾氣的書生模樣判若兩人。與此同時,他從眼眶里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面頰一路流到下巴尖,最后落在狐貍的身上。 白錦歡是個天生的狐妖,妖生漫長,再厚再深的情誼也在歲月長河中消失了個干干凈凈。他沒有受過人類的教化,不知道人類的悲歡離合,也不懂得人類生命的脆弱和轉瞬即逝。 他活了快五百年,情感認知卻依舊稀薄得可憐。妖族和人族天然的生存差異讓他無法理解墨璟為何會對著月亮有這般哀思,可白錦歡卻在這滴滑落身體的眼淚里,品到了一些他從前從未感受到的苦澀。 白錦歡覺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也有點堵,他之前從未想過,他會被一個普通凡人的話影響心情。凡人的一生于他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可這樣不起眼的蜉蝣一粟,卻真的在他的心上雁過留痕。 他現在是狐身形態,自然不能出聲安慰。白錦歡想了一想,決定放棄自己作為狐妖的底線,如同真實的貍奴一般,伸出舌頭舔舐著墨璟的手背,想要以這樣的方式給他帶來一點寬慰。 它堪稱乖順的舉動成功地吸引了墨璟的注意力,墨璟將自己的視線從彎月放到狐貍身上,見這狐貍用面頰蹭著自己的手指,一時沒忍住破涕為笑。 他輕輕捏了捏狐貍的鼻尖,俯下身子將狐貍更緊地抱在了懷里。這只被他救回來的狐貍是他這么多年遇到過最有靈性的小動物,不僅能夠感知到他的情緒,甚至還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安慰他。 雖然這個小沒良心地前不久還給自己手上來了一爪子,可這點無傷大雅的小意外半點都不影響墨璟對這狐貍的喜愛度?,F在回想前幾天那個夜晚的奇遇,墨璟還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他沒能第一時間醒來留住那個神秘的公子已是人生的一大遺憾,茫茫人海又該如何去尋這一抹緣分??捎鲆娺@只狐貍實在是因緣際會,短短幾天,他已經將這靈性的狐貍當成了陪伴自己的朋友。 他揉搓著狐貍的腦袋,邊撫摸邊跟狐貍講起了自己那夜的神奇經歷。墨璟嗓音清冽,訴說自己親身經歷時有一種悠遠的故事感。他刪減了部分年紀輕輕的小狐貍不該聽的部分,簡單地交代了來龍去脈。 故事的最后,他抿起了嘴,雙手抓著狐貍的前爪,將它從自己的膝上提起。墨璟的眼睛同狐貍那金色的瞳孔對視,從它那澄澈的眸中瞧見了自己的身影,半是疑惑半是期待地詢問道:“你說這天大地大,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白錦歡被迫聽了一耳朵墨璟對自己的愧疚和想念,只覺得自己的臉皮都快要燒起來了。他實在不懂這些壽命短淺的人類,不過是你情我愿的一夜風流,為什么他們要將此事看得如此重要。 墨璟那張俊俏的臉湊得極近,幾乎要與狐貍的鼻尖相對,眉如墨畫,鬢如刀裁的臉型流暢又好看。他半點不知道他那張放大了的眉清目秀的臉對白錦歡這個頗具色心的狐妖來說有多大的誘惑力,仍在無知無覺地釋放著自己的魅力。 白錦歡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實在是色心動矣。雖然墨璟只當他是個普通狐貍,可白錦歡的腦子卻并不糊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墨璟之間巨大的身份差異,人妖有別,這是一道無法彌補的天裂。 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近到白錦歡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呼吸之間噴灑在狐貍臉邊的氣息。白錦歡只覺得自己心如擂鼓,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轉瞬之間便占領了他這顆青澀的妖心。 白錦歡想,這樣一個單純善良的人類,倒是怪有意思的。若是有這樣一個人肯陪在自己身邊,數百千年的漫漫妖生,或許就不會那么孤寂無聊了。 一 墨璟將這次上山采藥得到的藥草,拿到藥材鋪子里去找掌柜換錢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過了這些時日,老板嘴邊那個駭人的膿包卻依舊沒有半點消退的跡象。 店鋪老板像是徹底換了個模樣,不僅身形瘦了大半,就連臉頰和眼眶都深深地凹了進去。他嘴角疼,壓根就不能張大嘴巴,吃飯喝水都得人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家里的人沒少為此遭罪受累。 墨璟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對店鋪老板的遭遇深表同情,可他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是鎮上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一無見識二無人脈,半點沒有辦法去解決這樣匪夷所思的疑難雜癥。 他將今日見到店鋪老板的情形,以一種說故事的口吻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自家那靈性的狐貍。墨璟一邊摸著狐貍腦袋上柔軟的毛發,一邊仍心有余悸地補充了一句:“瞧著那模樣,當真是嚇人?!?/br> 白錦歡低著自己的狐貍腦袋,對墨璟的話不置可否,只在心里暗自腹誹道:“那人純屬自作自受,誰叫他平日里不積口德,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虛偽小人活該得到報應,你還非得去同情他?!?/br> 墨璟沒有注意到自己膝頭上小狐貍的神態,只當是它今日興致不高。對著這不會言語的朋友,墨璟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想法,依舊心存擔憂地說道:“老板脾氣本就暴躁,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不知家里的妻兒要受多少委屈?!?/br> 白錦歡罕見地沉默了。 他原先只知道墨璟這個人善心太重,遇到事情只會把一切往最好的發展方向考慮,半點沒有危機意識,如今倒是又刷新了一遍認知。白錦歡舔著自己的狐貍爪子,表面上看起來不受影響,卻也將墨璟的話聽了進去。 那店鋪老板實在可惡,不僅打著他皮毛的主意,背地里還對墨璟惡語相向。白錦歡是只年輕的狐妖,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頭腦發熱后只一門心思地想要給那口無遮攔的鋪子老板一點教訓。 可他確實也沒想到這樣品行低劣的人也能有妻有子,若這點小妖法不慎殃及了他的妻子兒女,白錦歡心中也會過意不去。 他沒了舔爪的興致,將毛茸茸的腦袋埋進了墨璟的腰腹,心里暗暗地想,再過幾天,就將那妖法收了吧。 第008章 狐狐回青丘遇青玄 墨璟白日去私塾教書的時光,白錦歡也沒白白閑著。他本就是從狐族中偷跑出來的,不僅沒有事先知會一聲父王,還一連多日不曾歸家。這些時日游蕩人間,也不知道父王會不會怪罪。 他越想越覺得心里發虛,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父王那嚴肅又怒氣沖沖的面容,一時禁不住地打了個寒顫。白錦歡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父王求個恩典,便挑了個惠風和暢的日子,從墨璟的木屋里跑了出去,獨自一人往紫霄山上奔去。 墨璟擔心他一只小狐貍會被其他獸類欺負,或者是上山掉進獵人的陷阱里,于是總耳提面命地和他說不要往山上跑??扇俗搴脱宓倪吔缇驮谧舷錾疥?,過了邊界,便能回到他的家鄉青丘。 他腿上的傷口早已經好了,白錦歡妖力恢復后,這點尋常小傷當然不在話下。也就只有墨璟這個rou體凡胎的凡人瞧不出來,非得用那些尋常草藥給他治傷。 白錦歡也沒拒絕,因為他知道墨璟是為了他好。所以即使再不喜歡草藥泥敷在腿上那黏黏糊糊的感覺,卻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墨璟對他的關心和愛護。 墨璟的小木屋建在紫霄山邊,傳聞紫霄山上有猛獸出沒吃人,所以平日里除了打獵為生的獵戶和換取銀錢的采藥人,沒有其余人會來到此地??沙鲇诎踩紤],白錦歡還是悄悄地走得遠了些。 他躲到一個隱蔽的大樹底下,環顧四周,見附近沒有人跡出現,便知道這是個好地方。狐貍眼眸驟然變得尖利,眼底淡紫色光澤閃閃爍爍,繼而狐身散發著奪目光芒,再一看時便已然是個人形模樣。 白錦歡穿了一身粉色壓襟廣袖長袍,用月白色束帶束腰,腰間還掛著一枚碧玉玉佩。他如瀑般柔順漆黑的長發一半束起,一半隨意地披落身后,同發帶一起在春風中微微浮動,像是連綿的海浪。 白錦歡上下打量著自己的穿著,嘴角漾出一抹滿意的笑來。他是徹頭徹尾的狐妖,妖族中人自然是喜歡這些俏麗鮮艷的顏色。他眼角含笑,繼而卻微微蹙眉,總覺得自己身上像是少了些什么。 他左瞧瞧右看看,片刻后才恍然大悟。白錦歡右手凝上一層妖力,在空中打了個響指后,手中便出現了一柄白玉折扇。 這回倒是準備妥當了,白錦歡瀟灑地展開折扇,在自己身前搖了一搖。他驟然轉身,裙擺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所站之地浮起一層飄渺白霧。 待白霧散去,他已消失不見,卻在一個瞬息之間,出現在了需得翻山越嶺的紫霄山陰處。 紫霄山陰人跡罕至,又有參天古樹遮云蔽日,因著存在人族妖族無法逾越的邊界,因此在這附近生存的生靈或多或少都帶著一點邪性。白錦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邊界線上走,路上還不小心被一只擋路的蜥蜴給絆了一跤。 白錦歡略顯狼狽地站穩身子,粉色長袍的衣擺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泥灰。他那有點小潔癖的毛病恰到好處地犯了,只得先將衣袍用妖法處理干凈后再繼續前行。 他在兩棵古樹中間站立,閉上眼睛感受著周邊空氣中浮動著的妖族氣息。白錦歡在空中伸手,如有實質地按了下去。那一片空間如同水波浮動,照著身后的情境都蕩漾扭曲了起來。 空間漸漸歸于平靜,卻rou眼可見地泛起了一層瑩白色的光澤,好似存在著一層摸不著的屏障。白錦歡用折扇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提起衣擺,大步邁入邊界之后。 直至徹底看不見他的身形,那瑩白色的光墻才慢慢恢復原來的模樣。紫霄山陰依舊陰沉晦暗,不知從何處跳出來了一只青蛙,圓鼓鼓的眼睛左右瞧著,跳過了方才那光墻的位置。 邊界歸于平靜,與往常無數個日夜一樣,沒什么不同。 邊界后的妖族境地與人類區域大相徑庭,這里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天更藍些,水也更清澈透亮。妖族地域廣闊遼遠,邊界里住著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各種各樣的妖怪齊聚于此,互不干涉地劃分出屬于自己的妖族聚集地來。 像鶴族住在云上,蛇鼠窩在地洞,魚龍生于水中。他是狐妖,自是住在青丘。到了青丘地界,來來往往的狐妖不管有沒有化形,見白錦歡走過,都低眉垂眼地恭敬朝他行禮。 白錦歡對這些朝自己行禮的小妖微笑示意,一路上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自己臉上僵掉的笑容。青丘地界越往里走越接近狐王的宮殿,周邊安靜肅穆,也沒有打鬧的小妖,他終于能夠喘上一口氣來。 他還沒走到自己的洞xue門前,就見一人在門內朝外張頭晃腦。見白錦歡出現,他眼前一亮,面上憂愁不翼而飛,趕忙走上前來想要迎接白錦歡,同時眉飛色舞地招呼道:“公子,你終于回來了,可急死青玄了?!?/br> 白錦歡看著面前這個化形容貌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小少年,故作嚴肅地用手中折扇敲了一敲他的額頭,話語悠閑調侃地說道:“這么不相信你家公子啊,我自有分寸,不會闖禍的?!?/br> 青玄是白錦歡的隨身奴仆,是白錦歡剛學會化形那年,狐王送給他的禮物。青玄本體是條青黑色花紋相間的巴蛇,他無父無母,奄奄一息時被出巡的狐王從外面撿回了青丘,才算是撿回了自己一條命來。